01
記得大學曾寫過這樣的詩句:白玫瑰開後黃玫瑰開後紅玫瑰開。以此來表達心中對歲月流逝和無常世事的慨嘆。而這裡所提到的黃玫瑰就是黃刺玫瑰,而白玫瑰則是白色的薔薇花,黃刺玫瑰和紅刺玫瑰也同是薔薇科。
這還是二十多年前的詩句,或許是概念、記憶混淆,當時對這些玫瑰的稱謂並不是很清晰。直到今天才知道此玫瑰非彼玫瑰。人們概念中的玫瑰都是情人之間互贈的玫瑰。據專家說那種寄託了美好感情的玫瑰其實也不是玫瑰,而是月季,而傳統意義上的玫瑰沒有月季那麼純正和豔麗的顏色。
月季是產自中國的花。
我對玫瑰最直接的認識就是這些被當作風景樹栽種的黃刺玫瑰,每年春天他們都會以最繁茂的方式絢爛地綻放。我第一次看到這種花時,還是二十年前在建平高中的教學樓前,他們在窗前、在水房旁邊、在月亮門的兩旁叢生著,枝條相互攀援著垂疊著,開始也並不知道他們是一種花,以為就是一叢叢胡亂生長的普通灌木。
整個冬天他們都高舉著自己的枯枝和刺兒。當春天來時,當他們的葉片上頂出一個個紫褐嵌金的小花苞,我知道他們是一種花了,至於叫什麼,問一些人,他們都說這叫刺玫,或者叫刺木菊,或者叫黃薔薇。
還有一個同學說咱們英文書上不是有一篇課文是關於鹿和刺玫的故事嗎?當這些花一夜之間爆發後,我對他們有些側目了,金黃色的枝條縱橫紛披,濃鬱的香味吸引了蟄伏的蜂蝶,整個校園裡都是這些濃鬱的香味。因為那是一個疲於奔命的復讀時期,我對這些花也並沒有深刻的研究,就記得他們的花期很長,花香成為一種醒腦的香精,一閉眼就能想起那些燦爛的金色。
如今那個有著月亮門的校園和玫瑰花都已經被推土機推倒了、淹沒了,那個地方生長出來幾棟高樓,歷史變得太快了,特別是疲於拆遷、疲於跟風複製的城市的歷史,幾乎兩年就大變樣。我記憶中,一座城市應該固守他的歷史文化和容顏。我在小說《泥蝶之舞》裡寫過這個校園和那個城市,可是如果要是改編成電影,我都不知道到哪裡再找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青春記憶。於是將背景改成燕都。可是燕都也不是那個燕都了。
02
不是歷史走得太快,是人心太急。
現在的中國城市到處都在拆遷,拆掉每一個人的記憶和城市的記憶,大面積地複製洋建築和古建築,卻沒有一樣兒有一種人文歷史的氣息。今年四月,走在北京城春風沉醉的夜晚,卻絲毫感覺不到很多年前走在那裡的歷史感和深厚感。去年深秋去了一趟大唐的聖地西安,卻也絲毫感覺不到李白的長安,我怎麼想也想像不出那些冠蓋滿京城的場景。只有照著千古的月亮還獨懸於天際,只能讓人徒生「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傷感。
時空在變,人世在變,可是黃刺玫的顏色始終未變。我不知道大院這幾叢黃刺玫的歷史,但我知道他們一年比一年開得絢爛,像這種被地球和蜂蝶寵愛的黃色花朵,只能用絢爛來形容他們,如果足夠多,我想像他們可以照亮天空。
黃刺玫是這個城市最早萌芽的一種植物,在紫花地丁剛剛出土時,黃刺玫也擰出了綠色的小嘴,之所以用綠色的小嘴來形容黃刺玫的葉片,那只是我自己的感覺,我感覺他們是在用自己最柔軟的部位來輕吻春天的呼喚。
黃刺玫剛剛擰出綠色,就有一層的嫩綠色蚜蟲棲息在綠芽上,讓人不但不去厭煩那些貪婪的蚜蟲,反而覺得這是一種美的結合,好像是蚜蟲專門為這些探頭兒的綠芽在搔癢,蚜蟲抖動著他們透明的觸角,如果用最精緻的微距拍攝,一定是一幅生動的畫面。蚜蟲在綠芽上吸允鮮嫩的汁液,不幾日就飛走了,綠芽也徹底擺脫芽苞的束縛,向四處散開了自己的觸角,然後在經歷過幾天的沙塵和陰霾之後,撲啦啦地就抖動了葉子,長成對生的葉片。
黃刺玫的葉片也很有意思,他們都是葉片朝上生長,有些鋸齒,每一個枝芽上都有一個紫褐色的花苞,紫色花苞逐漸被撐大,形成紫色嵌金隊列,像隱藏在綠色中的士兵。幾日後,金色佔據了主導地位,將紫色的花苞相互分開,黃刺玫就要掙脫一切束縛綻放了。
03
朝陽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氣溫一直都名列遼寧之冠,剛過了五一,就出現了幾個三十幾度的天氣,這驟然上升的氣溫讓各色忍耐了一冬的枝條都爆滿了花朵,五月中上旬,也是花兒集中開放的日子,在這些花中黃刺玫還是最搶眼的,他們是熱心之花,不用去戰勝寒冷,他們只需要表達熱情。黃刺玫花有重瓣和單瓣之分,花蕊也是純黃色的,使他看起來渾然一體,形成了整體的衝擊力。單瓣的花朵並不顯得單調,因為很多花朵簇擁在一起,使他們看起來異常的熱鬧。
大院裡的幾叢黃刺玫都是重瓣的,重瓣的花朵開得花瓣擁擠,他們開的並沒有層次,不像很多花那樣,裡層與外層都有規矩,而黃刺玫的花瓣擁擠著,倒真的很像一種菊花,看來鄉村管這種花叫菊花也是有道理的。每一朵花知道他們是什麼名字嗎?
春風吹開千萬朵,人與花心各不同。這樣絢爛的黃花還要繼續熱烈地開放,當紅刺玫快要綻放時,黃刺玫就收斂起自己的鋒芒,淹沒在所有的綠色之中。花心一直是裸露的,他們在想什麼呢?他們想的肯定不是繁衍、名望、得失……但我知道那裡面一定有馨香、有希望、有愛,而被層層包裹的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