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五個一」政策和中美斷航的那些事兒

北京時間6月3日晚間美國交通部發布公告，將駁回中國各航空公司提交的6月16日後定期航班備案，也就是中國航空公司將在6月16號之後將不被允許繼續運營中美定期客運直飛航線。美方出臺的這一措施無疑是對中國民航局所制定的「五個一」政策的一種反制，若此公告最終生效，這將是中美開通直飛航線近40年以來首次全面斷航，也意味著在美留學生回國將變得更加坎坷。

那麼今天的內容就和大家聊聊最近這件在業內關注度比較高的事情。關於這件事兒，還得從今年年初說起。

今年1月中下旬新冠肺炎在武漢爆發，緊接著美國三大航空公司相繼宣布在2月初停飛所有中美直飛航班。

3月開始國內疫情形勢逐漸趨穩，而就在此時，疫情開始在歐美全面爆發，義大利、西班牙、法國等國感染人數相繼突破10萬。因而我國的防疫重心也開始由內防擴散轉向了防止境外輸入。

為從源頭上減小境外輸入的風險，3月26日中國民航局發布「五個一」政策，該政策是以民航局3月12日發布的《國際航班信息發布（第5期）》為基準，國內任意一家家航空公司經營至任何一個國家的航線只能保留一條，並且每條航線一周內的班次不得超過一班；外國任意一家航空公司經營至我國的航線只能保留一條，並且並且每條航線一周內的班次不得超過一班。這個政策概括起來就是「一個航空公司一個國家一條航線一周一班次」。

注意民航局在制定「五個一」政策的時候設置了一個前提，就是以民航局3月12日發布的《國際航班信息發布（第5期）》為基準（下稱「3.12計劃」）。也就是說，開通符合「五個一」政策的航班，那必須得在「3.12計劃」的目錄中，或者說在「3.12計劃」目錄所列航班的基礎上進行消減，直至符合「五個一」政策。而美國三大航空公司在兩月初就完全停航直飛中國的航班，自然就不在「3.12計劃」的目錄當中，因而美國三大航即便想開通「五個一」航班，也因前提條件不滿足而被中國民航局拒之門外。

有人說中國民航局之所以在制定「五個一」政策時設置了「3.12計劃」這樣一個前置條件，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表達對美國航企率先斷航的不滿。其中是否確有此緣由，官方自然是不會公布，大家自行去體會吧。

「五個一」政策發布後，身在國外的絕大多數同胞表示了理解和支持，畢竟國家花費了這麼大的財力和物力控制住了疫情，絕對不希望看到因為境外輸入導致疫情在國內二次爆發，連日的努力在一朝一夕間付諸東流。

但同時「五個一」政策讓這些身在異國他鄉的同胞們一時間陷入困境，很多人已經訂好回程機票的人由於「五個一」政策導致回程航班取消而被迫滯留在國外。有些人於是花高價改籤多程中轉機票「曲線回國」，有些人無奈只好想方法暫時在國外安頓下來等待政策放開後再回來。

到了4月，國外疫情形勢變得愈發嚴峻，並且疫情的「震中」已經從歐洲轉向了美國，美國的感染人數每天蹭蹭蹭地往上漲，更是在4月下旬突破了100萬，冠絕全球。越來越多在海外華僑希望能回國避險。在航班數量大幅消減，回國需求與日俱增的情況下，一張回國機票便成了奢侈品，哪怕是經濟艙的價格動輒三四萬起步，而且還搶不到。在國外這些最迫切想要回國的人當中，有些是持短期籤證出差或旅遊的人，有些是剛結束學業的留學生，還有些是在外打工的人，他們在國外生存和抗風險能力相對那些已經移民國外在國外有居住定所的人要薄弱許多，在國外多停留一天就要多一天的開銷，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另一面則是想搶都還很難搶到的天價機票，政策把他們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於是乎，對於「五個一」政策開始有不同聲音出現，主要是質疑政策是否過於一刀切，讓那些身在海外的中國公民有家不能回，甚至電影《戰狼》中的橋段也因此被人拿出來嘲諷：「說好的堅強的後盾呢？！」。各種抱怨謾罵開始在網絡上鋪了開來，中國民航官方微博也曾一度被這種情緒堆滿，甚至被逼到關閉評論。

中國民航局在這個時候的確承擔著較大的壓力，一方面是要防止因境外輸入導致疫情二次爆發的風險，另一方面是滯留海外的中國公民迫切回國的需求，兩者如何來平衡成了決策者們的難題。

「五個一」政策出臺的初期，美方的航空公司對此並沒有太大反應，畢竟跨太平洋航線只佔美國三大航客運業務很小的一部分。但是隨著美國國內疫情崩盤後的破罐子破摔，以及日益激增的在美同胞強烈的回國需求，美國三大航似乎看到了其中的商機。5月初，美國三大航向中國民航局申請全面恢復中美航線，美國政府也以留學生滯留為要挾製造輿論，逼迫中國批准全面復航的要求。

但中國民航局並沒有為此所動，沒有絲毫要鬆動「五個一」政策的意思，美國三大航全面恢復中美航線的計劃自然也沒有得到批准。想當初我們這兒疫情最嚴重的時候，美方第一個切斷航線。現在我們疫情控制住了，美國那邊兒已經要接近200萬人感染，美國人因為經濟利益卻急著要全面復航，想把病毒再倒灌給我們，讓我們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於情於理的確是不應該答應，至少不能滿足「全面」復航的要求。

注意這裡美方要求的是全面恢復中美航線，也就是恢復到美國三大航停航之前的狀態。就算中國民航局取消了「五個一」政策中的「3.12計劃」限制條件，美國三大航也只被允許每家航空公司每周運營一個往返中國的航班，這與他們全面復航的訴求相去甚遠。而且以國內目前的能力，是根本不具備承受全面復航後帶來的輸入壓力的。要知道光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就有十多萬人，倘若他們全部都在短時間內集中回國的話，是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定點隔離場所可提供的。

眼見自己的訴求無法得到滿足，美國交通部開始指責中國民航局違反兩國在1980年籤署的《中美民用航空運輸協定》。美方認為中方不能只讓中國航空公司飛中美航線，這等於剝奪了美國航空公司公平競爭機會。

於是在6月4日，美國交通部發布公告，稱將於6月16日之後全面禁止中國航空公司的載客直飛航班飛往美國。很明顯這是美方不滿中國民航局「五個一」政策的一種反制措施。考慮到近期的中美貿易戰、打壓華為、疫情輿論戰等事件，此舉也被認為是中美多方位博弈的升級。

禁航措施如果最終得以實施，對於仍在美國的數十萬中國公民而言，必然會進一步積壓其他國家的回國航班運力。第三國轉機，成為了唯一可能的歸國途徑，回家之路將會變得更加艱辛。

就在美國交通部發布中國航企「禁航令」不到十二小時，6月5日早晨，中國民航局在官網站掛出《關於調整國際客運航班的通知》，在這個通知中民航局針對「五個一」政策中3月12日官網發布的「國際航班信息發布（第5期）」為前提的條件作出修訂：自2020年6月8日起，所有未列入「第5期」航班計劃的外國航空公司，可在本公司經營許可範圍內，選擇1個具備接收能力的口岸城市，每周運營1班國際客運航線航班，同時設置了獎勵和熔斷措施。新發布的修訂意味著對於外國航空公司而言，「3.12計劃」不再作為前置條件，但航班還是得必須滿足「五個一」。

而就在今天（6月6日），有外媒報導稱美交通部將在未來數日內發布經修改的規定，允許部分中國航司繼續執飛中美航線。雖然消息尚未得到證實，但從這兩天的情況可以看得出，中美兩國民航部都試圖在這個問題上做讓步。

不管結局如何，我們希望兩國的決策部門能夠以民眾的利益出發，避免衝突升級。在保證境外輸入疫情可控的情況下，逐漸有度地一步步放寬通航限制。否則苦了的是現在還身在海外有家卻不能回的中國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