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是好人嗎?
是的,我們還是好人。我們當然是。
永遠都是嗎?無論發生什麼?
永遠都是。
這是影片《末日危途》裡的幾句臺詞,對話者是片中的兩個主角—— 人類在遭遇世界大災難後瀕臨滅亡時倖存的一對父子。
影片的背景是荒涼慘絕、毫無生機的末日世界,萬物凋零、文明褪化,人類生存的意義僅濃縮為「尋找食物」、「活下去」。倖存者被極端嚴酷的生存環境分割成了兩大類:一類如父子一般,是「內心中有火焰「的人(火焰意味著人性的希望);一類是片中的「食人者」,他們用槍枝武器抓捕同類,靠食同類的血肉賴以生存。
父親手上有一支手槍,槍裡僅剩兩顆子彈。他給兒子示範過,如果不幸被食人者抓住,要把槍對準自己的喉嚨,選擇有尊嚴的死去。
此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不復存在,哪怕是路上遇到一個飽經飢餓、步履維艱的耄耋老人,也不敢輕易靠近伸以援助之手。因為對於父親來講:「我只知道孩子是我的一切。」「誰要敢碰你一根手指頭,我就殺了他。這是我作為父親的責任。」
儘管如此,父親還是多次認真地向兒子保證:「不管我們多餓,我們永遠也不會吃人」;「我們得小心壞人,但我們心中的火焰也不能熄滅—— 心中的希望之火焰。」
父親帶著兒子向著南方一路前行,最終在傷病中倒下並永遠離開了孩子,只留下那支還剩一顆子彈的手槍(中途父親向侵襲者開了一槍)。看到這裡,當我以為孤苦無依的小孩將獨自面對兇多吉少的漫漫長路時,忽然畫面中有一個成年男子向他走來。
這名男子是好?是壞?觀眾跟片中的男孩一樣揪起了一顆心。男孩在恐懼中向他舉起手槍,被他說服後放下。男子叫男孩選擇是獨自一人還是跟他一起前行。男孩在何去何從中沉默,然後問道:「我怎麼知道你是好人?」
「你沒法知道,你只有賭一下了。」
「 你有孩子嗎?」
「是的,我們有。」
「你有個小男孩嗎?」
「我們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
「他多大?」
「和你差不多,或者大點。」
「你沒有吃他們?」
「沒有。」
「那麼,你們不吃人?」
「是的,我們不吃。」
「那麼,你也帶著火焰嗎?」
.........
」是的,我心中也有火焰。「
男孩無法用理性和智力來判斷這名陌生人是好是壞,只能依賴他獨有的識別「好人」的接頭暗語,只能根據自己的情感經驗——即父親對孩子的愛——來推測面前的這個男子或許是個好人,最終跟著男子一家繼續前行。
這是根據科馬克.麥卡錫的小說《路》改編的同名電影,中文譯作《末日危途》。這部被歸類為驚悚劇情片的電影其實並沒有足夠豐富的情節,驚悚度也並不高。它更象一部寓言故事,探討在絕境中人性與神性的較量,在極至的黑暗中,內心的火焰還有沒有力量繼續燃燒。
其實,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極端環境,人性的惡也有一絲被理解和安放的空間。「善良」或許不是必須的底線,而僅僅是個人的選擇而已。
然而,如果不是極端惡劣殘酷的環境呢?如果是在富足鼎盛、歲月靜好的現代文明社會呢?當然同樣會一樣有「惡」(甚至是直接指向孩子的惡)的存在。只不過這些惡並非來自生存,而是來自貪慾和冷漠。
2019年的三月中旬,我所在的城市出現一場涉及食品安全的重大風波——一所年學費高至四五萬的私立名校,竟然長期給孩子們食用過期、發黴、帶大量添加劑的食品,導致很多學生出現健康問題。
事件爆光後的幾天裡,全市所有家長無不感到心痛和憤怒。身為見慣了形形色色各種社會(BIAN TAI)事件而心態已接近佛(麻)系(木)的我,卻還是為事發之後涉事機構和GUAN FANG的處理態度感到震驚和悲哀。
截止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家機構出來承擔責任,去現場維權的家長反而受到了」不法之徒「般的對待。主流媒體集體失聲、事發現場網絡被屏。好吧,你們繼續沿用以往嫻熟的」遮、捂「手段,我們不必期待意外和驚喜。
或許那些涉事者有自以為是的作惡理由,這本是一個金錢至上利益為主的時代。可我感到困惑的是,當你們掙到這些昧心的錢財,回到家中面對自己的兒女,心裡真的沒有一絲不安和愧疚?
回到影片的另一個細節,父親指著破爛的地圖,告訴兒子那片藍色的地方是大海。兒子問爸爸:「大海是藍色的嗎?」父親回答:「我想是的。」
可等他們一路跋涉到達海邊,卻只見一片灰黑骯髒的海水。父親黯然說道:「孩子,我很抱歉大海不是藍色的。」
生活中,人們經常引用「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來傳遞溫暖和善意。或許我們沒有資格強制要求人人都去從善,我們其實也很難做到時時保持善良。但是,「儘量不作惡」卻應該成為一個現代文明人最起碼的底線,成為我們心中永不熄滅的哪怕是極其微弱的火焰。
或者,即使真的作惡了,我們能不能勇敢地站出來,說一句「孩子,我很抱歉我們做錯了。」
希望我們能有力量去保護孩子,用良知去關愛孩子。希望這件事情能儘快回歸公正透明的解決途徑中,也唯有公正透明才能帶來真正的安全和穩定。因為不止末日會把我們帶到危途,危途同樣可能把我們帶向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