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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都是分時代的,搖滾也是。
許多老牌搖滾樂迷都有一個共識:三十多年前,崔健的一聲「我曾經問個不休」喚醒了一代人;那麼在21世紀,「大哥你玩兒搖滾,你玩兒它有啥用」應該是有同等地位的聲音。
因為這句歌詞的影響力足夠大——可以讓人立刻就想到唱出它的梁龍和二手玫瑰樂隊。
我們來剖析一下這支在大眾眼裡憑藉「歪門邪道」走紅、而又足夠特殊的樂隊,否則「代表中國的搖滾樂隊」的定義,會被Beyond的情懷粉和五月天的真愛粉給徹底攻佔。
首先我們要明確的一個定義是,搖滾樂究竟是什麼?
當然,這個問題並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夠界定的,也不是哪個樂隊能夠代表的。從搖滾樂的根源上來說,這種音樂的載體代表的就是一種自由、脫離世俗的界限、以及人最真實的「反叛」精神。
為什麼五月天的歌迷這麼多年,都想把自己的偶像跟搖滾圈來湊合著歸類但始終被排斥?無非是因為這支樂隊從誕生到發跡,都不是那麼具有自由創作的反叛精神。
至於Beyond,他們是有不少作品頗具浪漫主義的搖滾精神,但是當我們看到21世紀20年代還有不少中老年歌迷聽了一百遍《真的愛你》和《海闊天空》就高喊著搖滾不死,難免有些尷尬——畢竟黃家駒本人都不太把這些口水歌看作自己最中意的作品。
不少年輕人會說:不要再跟我提那些過了時的搖滾樂隊了!我們愛盤尼西林!我們愛刺蝟!我們愛痛仰!我們等待下一個《樂隊的夏天》!
這當然可以,但是搖滾樂可不是只在夏天才有生命力。
究竟什麼才是所謂中國搖滾的獨有特性?要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們就得從中國搖滾圈裡找那些獨特的存在。
而說起「獨特」兩個字,這個圈子裡恐怕沒有誰會比二手玫瑰更獨特了。
所有人都能通過肉眼看出來二手玫瑰特別之處: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太多人敢把嗩吶擱到搖滾樂的演奏形式當中;敢於穿著粉紅絲襪或者是抹著鮮紅眼影上臺的男主唱更是絕無僅有了。
論外形,沒誰能比他們獨特。但如果二手玫瑰所代表的「獨特」停留在外表層面,也太過於膚淺了。
趙本山在小品舞臺上說過這樣一句臺詞,「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這句話自帶口音,口音出處跟這支來自齊齊哈爾的樂隊也沒差太遠,從他們身上我們能感受到東北大地特別朋克的一種精神。
也只有在東北這片都是重金屬顏色的地界上,才能拍出中國獨有的鄉村蒸汽朋克電影。像《鋼的琴》《白日焰火》都有類似的浪漫主義氣息。
朋克一詞來得很突兀,但用在這裡只是想體現一種精神層面的稜角感。二手玫瑰的存在就像是強行把很多種藝術形式和個性的樂手焊接在一起,但是運轉起來卻順暢無比的工業藝術品。
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工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商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詩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廢人吶!
單獨拿出《允許部分藝術家先富起來》的歌詞,當真像是諷刺意味的詩集。
所有的藝術從業者,從業早期的作品往往是最能夠代表他們本真精神與能力的作品。哪怕是如今鮮少出山的姜昆老師,早年間作品的藝術成就也比現在聚集無數流量的《探清水河》高多了——搖滾樂也如是。
當梁龍以最騷氣的造型走上舞臺正中央,高唱著「哎呀我說命運吶」、「我們的生活就要開!往哪兒開」的時候,大多數人只是覺得這樣的歌詞夠勁兒、嗩吶更加夠勁兒、再加上樂隊的一幫大老爺們開始脫衣服了,那就是「牛叉」。
可是二手玫瑰想要表達的精神內核是什麼呢?
我寧願相信這樣的理解:作為一支視覺系樂隊,二手玫瑰的舞臺表達從來都是完整的。
所有的誇張、誇大乃至瘋狂的舞美、颱風,與他們的音樂恰恰形成了一種非常巧妙的對比——諷刺才是最高明的反叛精神,而二手玫瑰用自己外貌的粉飾無限放大了他們想要諷刺的內容。
往簡單點說,不會有人真的以為梁龍就是喜歡畫好了眼影在臺上大放厥詞吧?藝術家從來都不會這麼簡單。
二手玫瑰的樂隊陣容當中,藝術家甚至不止一個:
鼓手孫權在舞臺上話不多,生活裡的愛好除了鑽研鼓技之外,他沒有別的非分之想;
梁龍口中的民樂手「吳老二」是國樂世家;
貝斯手李自強是個離過婚的詩人;
長得賊像約翰列儂的吉他手姚瀾是個胡同畫家。
在這樣的環境當中,誰會相信梁龍僅僅是個美妝博主?
他們也會在音樂節的舞臺上開葷腔,但是他們以二人轉的外衣唱出來的曲調比誰都硬核。他們的歌詞不存在能不能過「過審」這一說,但是仔細想想,好像又沒有誰能在反叛的力度方面超過他們了。
搖滾樂隊很少能夠活在大眾視野裡,這甚至成了一種慣有的「標籤」,「真實」的搖滾本身只能小眾且活在地下。
這樣的認知,一定程度上來看是正確,但站在另一個層面來看的話就相當不正確。
在歐美更加健全和健康的歌壇市場,搖滾樂隊的生存之道本就可以在大眾的視野當中發光發熱,所以關於他們「小眾」的判斷,很大程度上還是源於音樂市場的不良現狀。
這也就導致了,優秀的中國搖滾樂隊各自也會有各自的「生存方法論」。
大多數的樂隊依然按照自己的定位生存著,像刺蝟樂隊或是「重塑雕像的權利」這批已經邁入中年的搖滾人,他們依然活在做音樂、出專輯、上音樂節這樣的模式之中,並沒有什麼不好,他們同樣是屬於中國搖滾的藝術家。
少數的樂隊直接走上了更高的平臺,比如杭蓋、九寶這樣的路數直接在國際市場廣受讚譽了。而二手玫瑰的路數卻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太一樣。
他們一方面在音樂上把每一張新專輯融入更多的東北文藝復興元素,一方面有把所有商業運作的成功案例移植到了自己身上——做直播、演電影、唱主題曲、說脫口秀。
其實很多商業因素的融入會讓人懷疑二手玫瑰是否在脫離搖滾的叛逆精神,但是我們必須明白一個道理:沉溺在自己世界裡的搖滾精神無非是一種自圓其說的狂歡,真正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話,必須要讓世界先知道這個聲音。
結合這兩點,我相信很多人都看懂了,二手玫瑰的獨特不僅僅在於音樂層面和精神層面,關於搖滾樂的普世工作,相比於停留在幻想階段的很多人,在直播平臺上賣面膜的「美妝博主」二手玫瑰作為實踐者,已經出發了。
早在幾年之前,二手玫瑰提出了自己的「月經計劃」,每月一場經典演出,是希望能夠做到一些文化方面的普及工作,和民謠界的「叄叄肆」相得益彰,都像是基層文藝工作者做出的藝術嘗試。
真正優秀的、有良知的藝人,永遠都會挑起更多的社會責任感。
這也正是為什麼羅大佑和崔健是歌壇教父的原因之所在。不管現在的年輕人對這些「土得掉渣」的教父認可與否,但當年被他們的人文關懷和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責任感、感染過的人,終生受用。
時至今日,二手玫瑰更像是一種「文化的象徵符號」——這是百度百科給二手玫瑰下的定義。
百科詞條也不一定能說清楚到底什麼是「文化的象徵符號」,但是所有聽過二手玫瑰的人應該都能夠感受到這種文化的衝擊。
歸根結底,這種文化只能生長於中國、只能發揚在中國搖滾界,所以除了他們,還有誰更能夠代表這種特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