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府。
仙氣瀰漫,大大小小的仙宮此起彼伏。
蕭楚御朝最裡的宮殿飛去,門前的花僕攔住他,想先通報一聲再讓他進去。
可蕭楚御大掌一揮,直接將那兩花僕打倒,闖了進來。
花婆婆坐在亭中眺望遠方,似是早料到了他會來此地找自己。
「你終於來了。」花婆婆沉聲道。
蕭楚御怔了怔,她猜到自己會來?
「舞輕塵人在哪?」蕭楚御問道。
花婆婆嘆了口氣,那嘆息中透著的哀默令人窒息。
「君王不是知道她去了哪兒嗎?」
蕭楚御朝前走去,心底落空空的,但還是將背脊挺得筆直。
「我自是不知,才來找你,告訴我她在哪,我要去找她。」他一字一頓道。
他不想去探究花婆婆話中的深意,只想快點找到那個女人,然後帶到天帝面前,讓他收回那可笑的訃告。
「天命冊上已經沒有了舞輕塵的名字,花神樹的相思線也尋不到她的蹤跡,君王若想找她,或許可以去縛靈淵看看……」花婆婆直言不諱說道。
蕭楚御呼吸漸顫,依舊不願相信她所言的每一句。
可這世上連花婆婆都尋不到的人,真的還活著嗎?
「一點點辦法……都沒了嗎?」他喃喃問道。
花婆婆嘆息一聲,將仙冊收回袖中。
「三百多年前花公曾贈與你們一人一根的相思線若還在她身上,或許還能尋到一絲氣息,可那相思線被凡人花顏偷去……」
「你說什麼?相思線是花顏偷來的?」蕭楚御神情一滯,語氣中滿是錯愕。
那不是花顏親自去花神樹下求得的嗎?
花婆婆早就料到蕭楚御會是這幅表情,她嘆了口氣。
「這事只有我跟花公二人知道,當時相思線已經化作血肉無法剝離,你又已經對那女人種下情根,為時已晚,我們再多說什麼都已成定局。」
「你跟舞輕塵仙子是天定姻緣,相思線又到了另一個女人手上,三個人糾葛了幾百年,如今舞輕塵仙子自毀情絲,斷了跟你的姻緣,你也自由了……」
聽得花婆婆徐徐道來,蕭楚御眼底的神情瞬息萬變,有震驚慌亂,還有恐慌愧疚。
最後,是濃到化不開的悔恨。
「如果那相思線沒有到花顏手中,我跟舞輕塵……」蕭楚御輕聲問道。
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卻不敢說出來。
他以為凡事講究一個先來後到,他明明跟花顏相愛相伴在前,卻硬生生被這門婚事拆散。
「若相思線的事是個意外,可她設計害死花顏,實乃毒婦!」
他努力找理由來說服自己,決不能對舞輕塵那個女人愧疚之意。
花顏凡軀尚存,他和她手上的相思線依舊緊密纏繞,自是不可能因為花婆婆的話而改變對那個女人的感情。
「哎!君王殿下,您怎麼還不明白呢?您和舞輕塵仙子是天定姻緣,她註定是百花谷王后的唯一人選,她有必要去害一個凡間女子嗎?」花婆婆嘆氣道,「天界之人從不勾心鬥角,倒是凡間之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又豈是君王能看透的……」
蕭楚御瞳孔驟然一縮,心底瞬間明白了什麼。
花顏的死另有隱情,他所看到的真相是幕後之人想讓自己看到的假象!
「花顏之死,到底出自誰之手?」蕭楚御勢要問個清楚。
花婆婆搖頭不語,似是不想再這件事上多言。
「老仙只掌管天界仙靈之緣,凡人之事不能多言亦不能過多窺探,還望君王理解。」
「你不能說,那花公可能告知本君?!」蕭楚御感覺自己的情緒都快要失控了。
花婆婆雖然沒有明說,但從她剛才這幾句話而言,自己這些年一直都錯怪了舞輕塵。
那插在花顏胸口的水冰刃只是一個假象,他一直都恨錯了人!
「君王,老仙只有一句話交代,逆天而行篡改緣分,一切已是枉然,說出來已無濟於事。」花婆婆道。
蕭楚御一刻都呆不下去,直接從屋中離開。
透著怒火的神威,太過灼煞,將宮殿的屋頂毀出了個大窟窿。
看著遠去的蕭楚御,花婆婆又是重重一聲嘆息。
……
花公府。
花公公正在專心致志分配著手中錯綜複雜的相思線走向,準備帶去花神樹之上。
一陣狂風颳來,雜夾著一絲灼膚的熱浪,差點將他手中的紅線燒毀。
花公公警惕回頭一看,看到面色陰沉的蕭楚御大步朝自己走來。
「花公府乃凡界機緣命格之所,任何神仙一律不得踏入,還望君王莫要為難老仙。」花公公收了相思線,對著蕭楚御說道。
蕭楚御眼眸紅得似火燃燒,直接挽起玄色袖口,再用神力逼出手腕泛著淡淡金光的相思線痕跡。
「這相思線,是你為我和誰而備的?」蕭楚御直接了當問道。
花公公搖頭:「這不是老仙準備的,而是天定,老仙只是個傳達者。」
蕭楚御心中堵得難受:「那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到底是誰?」
花公公看著他,眉目慈祥,但透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失望:「君王從花婆那過來,不是已經心知肚明了嗎?」
「既然你知道給錯了人,為何一開始就不提醒本君?為什麼過了三百年,待本君主動問起,你們才告知!」蕭楚御近乎怒吼,整個宮殿都在瑟瑟發抖。
「舞輕塵仙子一直嘗試對君王解釋,您可有曾信過?」
花公一句話,讓蕭楚御瞬間啞口無言。
是啊,那個女人曾經一次又一次苦苦哀求過要他相信她,可他呢?一星半點兒的信任都不願給到她……
看著蕭楚御痛苦的樣子,花公公深深嘆了口氣。
「雖然老仙掌管凡間姻緣和命格,但有關花顏花瑤姐妹的前世今生老仙一直都查不到,君王就莫再為難老仙了。」
蕭楚御渾渾噩噩地從花公府中走了出來,漫無目的地在整個百花谷中晃蕩。
他嘗試著徒步行走,佛開雲霧和枯草,試圖找到舞輕塵的一丁點兒影子。
可是,一切皆是徒勞。
蕭楚御不知道自己走了幾天,也不知道自己走了過久。
他很累,累到精疲力竭,但還是在走著。
「舞輕塵,舞輕塵……」蕭楚御不明白自己為何這般痛苦。
他始終都不願相信,那個女人就這樣從百花谷中消失了。
不,花公花婆一定是在騙自己的。
只要自己堅持不懈地找下去,那就一定可以找到那個女人。
蕭楚御開始說服自我,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反覆回憶了花公花婆對自己說過的話,尤其是花公最後所言。
花顏花瑤姐妹的命格,花公查不到?
這種情況之下一般只有一個可能,她們不是凡人。
可蕭楚御也清楚自己不至於眼瞎到那種地步,連身邊人是不是普通凡人都看不透。
可眼下兩者相衝,總要尋個解決辦法。
蕭楚御回了宮殿,暗中命人去重查三百年的事,同時也命人時刻注意花瑤的動態。
隨後,他去了常樂宮。
他欠舞輕塵的三百年,往後需要一人孤苦償還……
隔日清晨,外頭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蕭楚御正要開門問詢,花僕牡丹已經氣衝衝地走了進來,眼睛紅彤彤的,似是受了委屈。
「怎麼了?」蕭楚御注意到牡丹的臉頰有巴掌印,似乎被人打。
「回君王,奴婢知道君王在休息,特命人不得前來打擾,可花瑤姑娘非要闖進來,還掃了奴婢一巴掌!」
放在以前,牡丹是不敢這般跟蕭楚御告狀,可眼下舞輕塵仙逝後,蕭楚御整個人跟變了樣一般,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傷心和痛苦。
若蕭楚御君王對舞輕塵仙子上了心,那花瑤姑娘齜牙咧嘴地咒罵自己,她完全可以跟蕭楚御告狀。
畢竟她可是舞輕塵仙子的人,花瑤姑娘罵自己,跟罵舞輕塵仙子有何兩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