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人物:王謙
品味食物,是一種生理能力,而品味人生,卻是一種成熟的淡定,一種達觀的心境。
一個失去嗅覺、味覺的人,嘗不出美食中的酸甜苦辣,卻品出了人生的千滋百味。
我叫王謙,今年42歲。都說人到中年,生活都是不容易的,比起大多數人來說,我似乎更難一些:決絕地與拼搏十幾載的工作告別,為了抗擊突如其來的疾病而付出失去嗅覺的代價……回首過往,說再多不過就是幸與不幸,多嘗了些人生不同的味道罷了。
木頭
兒時的記憶 如今的堅持
我出生在成都東郊的工人家庭,那時候廠子的宿舍區裡有自己的醫院、商店、學校、電影院、大小食堂、籃球場……
我一直以為這個兒時的成長樂園中囊括著的就是千姿百態的世界,直到高中離開子弟學校去外地上學,才意識到曾經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似乎有點井底之蛙。
初中時,廠裡會上一些手工課, 我對手工熱愛的種子應該也是從那個時候就種下了。大學畢業,我進入了一家大型國有銀行工作,一個學計算機的應屆畢業生,去做行業門檻頗高的信貸工作實在不是件容易事,還好有關心我的老師和同事,從大寫的漢子數字開始學起,一點點地積累,幾年時間下來也算是做出了些業績。
高壓的工作狀態,緊迫的工作節奏,在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裡,我卻偶然地重新與手作木頭結了緣。
有一天,我從家裡翻出一大塊無用的顆粒板,心想是不是可以嘗試給自己做一套小音箱,因為記憶中家裡的一對音箱就是父親和鄰居在閒暇之餘自己做的。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對於那時的我,搬張小凳子在陽臺的角落,把玩起虎鉗、銼刀、砂紙、木頭,也算是工作之餘的放鬆了。
2016年初,偶然的機會發現了成都化工研究設計院有一棟廢棄的倉庫,紅磚青瓦,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看到的瓦房,一晃而過的念頭讓我下定決心在這裡開一個木作工作室!
租下久置不用的倉庫,拆掉早已腐朽的吊頂,添置了帶鋸、車床,把家裡的工具、材料全部搬了過來,一間40平米的工作室便成了。斯是陋室,可也得有個名字,20年前在大學裡搞的民謠樂隊叫指紋,這裡就叫指紋玩木吧。
從此,這裡成了我做木工娛樂的天地,雖然因為工作很忙,去的時間不多,但這裡卻留下了很多「同道中人」聚會、玩木頭的難忘回憶。
變故
「無味」中體味人生百味
在金融行業摸爬滾打的十多年裡,一面是必須勤勞才有收穫,一面是無法脫離本就不那麼喜歡的工作框架。我始終在各種KPI的漩渦中隨擺,直到有一天健康亮起了紅燈。
2017年3月,我突然連續兩晚出現天昏地旋的症狀,而後的核磁共振顯示,我生病了,很嚴重。兩周時間,經歷了各種檢查準備,為了保命,我不得不進行手術。
比8個小時手術時間更漫長而痛苦的是術後症狀:我永久性地失去嗅覺和味覺!也就意味著自此以後,茅臺和五糧液、普洱和鐵觀音、郫縣豆瓣和黑胡椒、魚香肉絲和京醬肉絲,到我的口中沒有任何區別……
在恐懼時,我曾一遍遍在大腦裡搜索關於「味道」的記憶,火鍋、串串、花香、海鮮、甚至孩子身上獨有的氣味
……回想起做手術前,在醫院附近吃了一頓再尋常不過的紅糖水,竟然成為了我對這世間所有味道的最後記憶。
接受
從陷入深淵到心懷坦然
或許正是因為嘗過了「無味」,我才更明白生活的滋味。
手術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還是會有些悲觀,認為生命實在太無常,要抓緊時間去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10月,我幾乎完全未經思考便提交了離職申請,根本原因還是在於早已厭倦了高壓的快生活,想讓自己慢一點。
樂隊幾個老夥計都很支持我的想法,大家湊湊錢便把工作室搞起來了。工作室二樓房頂的青瓦年久失修,時常漏雨,城市裡找不到會撿瓦的人了,我就自己上房頂處理;市場上很難找到賣普通玻璃的店鋪,我就自己找來舊玻璃、玻璃刀學著裁剪……
終於,歷時半年,升級版的工作室做好了,慢慢地也有更多的朋友來體驗手工的樂趣,其中包括了很多小朋友,我在想,這份體驗會不會也在他們心裡埋下了對手作熱愛的種子呢,就像兒時的我一樣。
最記得木匠師傅同我說過的那句:「手工這個東西,急不來的。」其實,人生何嘗不是呢?人到中年,面對人生種種意外,我還是選擇豁達樂觀一些。
手工是個體力活,靠產量吃飯,但是創作的樂趣能讓我靜下心來,去感受更多的快樂。去做好,去做得更好,是對生活,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忠誠。
如今,孩子漸漸長大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扮演好一個父親的角色。人說四十不惑,我也只晚了兩年而已,一切都還來得及。
本期主播:司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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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一會的等待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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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圖片攝影:記者 華小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