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重新開始，我絕不會那樣死板苛刻又殘忍地教育你，我的孩子。
（鄉下教學時宿辦合一的房子）
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
張亞凌
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我一定不會像原來那樣待你。
那時的我，一直在強迫你，強迫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你那麼小，兩歲剛過吧，原本是沒有任何負擔只有成長的快樂，我卻開始教你識字。
識字，是你負重的開始。
儘管我用圖片來調節，儘管我更辛苦的自製「識字書」，儘管在引導你之前我已經很費腦子地研究如何讓你更快捷地掌握，可最終的執行者是你，你需要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落實到書寫中。從字到詞再到短語到句子，我目的明確步伐堅定地在自己既定的軌道上拉扯著你前行。
（上學途中遇見狗，問狗想吃棒棒糖不？）
我……我何曾顧及過你的感受？你只是一個兩歲剛過的嬰孩。
蹦蹦床上沒有你歡快的身影，兒童樂園裡沒有你響亮的笑聲，因為你一直在家裡進行著所謂的「啟蒙」。即使帶你出門，也是功利性很強地想讓你認識什麼了解什麼。你很聽話，知道反抗無效後就只有配合。當我很自豪地給別人說不到三歲的你認識很多字時，哪裡想到不到三歲的孩子應該光著腳丫像風一樣好奇地吹過很多新鮮的事物，哪裡想到不到三歲的孩子應該盡情玩耍笑聲抖落一地，哪裡想到快樂比所謂的知識更重要？
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我會跟你一道看螞蟻搬東西，一起手忙腳亂地把逮到的西瓜蟲放進盒子裡；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我會陪你一起捉蝴蝶，一道淋著雨還傻呵呵地大笑；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我會隨你一起探索好奇的一切，哪怕將家裡所有的電器都拆開而後無法復原，我都不會氣惱的。
如果能重新陪你長大，你的快樂才是我最大的追求。你笑靨如花的神情就是最美的畫，你肥胖的小手拍打過的泥巴都會飄散出嬰孩特有的奶香，你的一舉一動都是妙曼無比的舞蹈。
是的，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我只期盼眼前時時刻刻都是你歡笑的容顏。
如果能陪你重新長大，我一定不會像原來那樣待你。
（喜歡的木雕）
那時的我對你過於理性，理性到讓今天的我都不忍心回憶，回憶就是回放殘忍。
那時的我信奉讀書是最快樂的事，便總將四歲剛過的你放在書店裡，帶好吃的喝的，一呆就是一天。我一直覺得你在書店一定學到了很多很多，我一直覺得那些時光裡的你一定是飽滿而幸福的。直到多年後的一天，我看到了你的隨筆《我的孤獨》：
「……記憶裡我還小，四歲吧，我需要的是和同齡孩子一起玩，無論捉迷藏抑或是丟沙包，而不是麻木地看一排又一排的書脊。我常常是費盡全力讓自己的心靜下來，抽出一本書，坐下，翻閱。我不知過了多久，但我知道我累了，或是厭了。可天色尚早，我是傍晚才能回家的。於是我換了一本又一本的書看，眼前看書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媽來接我了，我會激動地撲上去喊一聲『媽——』，因為我一天都沒有說話！一整天，真的是一整天啊，一言不發，換一本又一本的書，看時間送走一批又一批來看書的人，這才是我最大的孤獨！」
那一刻，我的淚水肆虐而下，為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你是我最最疼愛的人，我卻是最最傷害你的人！
孩子，如果我能陪你重新長大，我不會再那麼功利地塑造你。我要讓你自然而健康地成長，就像植物拔節、吐穗、揚花一樣，循序而漸進，絕不再揠苗助長。
我會耐心地陪伴著你，靜待花開。
孩子，如果能重新陪你長大，我會改變很多很多，你也會快樂很多很多。
張亞凌的文字作坊，期待關注，歡迎分享。您來，或者，您走，都是歡喜。
張亞凌簡介：
中學高級教師，筆名江小魚、長歌、篤行、靜水、凌小雅、冬荷等，《讀者》等籤約作家，《語文報》等專欄作家，《學子讀寫》特邀主編。多篇作品被選入各種年度選本，數十篇散文被一些省市選作中考閱讀文或各種考試閱讀文，收錄進寒、暑假作業、地方語文精英教材及多種課程輔導資料，編入數十部書籍，有文章被翻譯為英文。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開》《時光深處的柔軟》，《回眸·凝望》一書獲第二屆杜鵬程散文優秀獎,《時光深處的柔軟》入圍「第三屆葉聖陶教師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