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真牛逼啊。」王老師的朋友說。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張老師,還是重弩——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王老師一直喊他「胖同學」。
胖同學亦步亦趨地出現在我和王老師的每一局聯機遊戲中,從《全境封鎖》,到《命運2》,再到《怪物獵人》——有一種說法叫「看不見的朋友」,每個人童年時都曾有這樣一個人,隨著年齡增長逐漸消失,但王老師的朋友陪伴他的時間格外長。
——這就是我會用重弩的原因。
「Forth Eorlingas!」半分鐘後,滅盡龍棲息地。王老師抽出雙刀,嗥叫著衝向滅盡龍,接著被掀翻在地。這一幕在那個晚上還會重複大概四十次。
「真牛逼啊!」王老師的朋友說。
「快用滅龍彈!「張老師朝我大喊——我掃了一眼子彈列表,沒有滅龍彈。也許是張老師記憶出現了錯誤,但重弩的彈藥列表裡確確實實沒有滅龍彈。
發現我無動於衷,張老師動作遲滯了一下。接著他抽出太刀,「這是你從沒玩過的船新版本!試一試!你就會幹我一樣!挨上節款遊戲!」 那個晚上他第二十一次重複這段話時,我聽懂了全文。
之後五個小時,王老師和張老師,還有「胖同學」——如果他是個真實存在的人的話——不斷被掀翻,再次爬起來,再次被掀翻。他們想盡一切辦法,大概有那麼十幾次,張老師不停使用麻痺小刀,但滅盡龍依然充滿活力。
「可能是我扔的位置不對。」張老師懊惱地說,在他扔出全部五把小刀還是沒能麻痺滅盡龍以後。
「我們也許可以去撿池子裡那個呱呱。」張老師說, 「我們把呱呱撿起來,用弩朝滅盡龍射,就能把它麻倒。然後一波輸出。」
「呱呱」是滅盡龍棲息地池塘裡的一種青蛙,當你打倒青蛙,會釋放出麻痺氣體,運用得當可以麻倒滅盡龍。
但是《怪物獵人:世界》不是《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這遊戲裡根本沒有「將任何撿到的東西射向敵人」的功能。
張老師拋下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我和王老師,抽出太刀再次衝向滅盡龍,再次被掀翻。
我們整整一個晚上都陷入了漫長又痛苦的掙扎。大概從第十次重來開始,張老師除了偶爾會說一句「再來一次」,「我準備好了」,餘下的絕大部分時間都不發一語。
凌晨兩點鐘,王老師也開始像張老師一樣,瘋狂地將小刀扔向滅盡龍。我抱著重弩,悲傷地發現事態不可逆轉地滑向註定失敗的深淵。作為一名優秀的媒體工作者我非常明白,對遊戲編輯來說,當你不能全身心的享受一款遊戲的樂趣的時候,你就完了。
今晚過去,beta 測試還剩一天,作為主機平臺遊戲編輯——沒能在測試期內打敗滅盡龍將讓讀者對我們媒體專業性的看法打上大大的問號。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成功機率渺茫。
大約凌晨兩點鐘左右,一次預料之中的狩獵失敗後——張老師再次陷入沉默,緊接著退出了 Party 。團隊人數變成三人,這意味著首日狩獵結束。
周日晚上,張老師找到一切理由拒絕和我與王老師組隊。面對這個現實,王老師一言不發,像個沉醉於競技與酒會的羅馬人突然被抽離了靈魂。
很幸運周日晚上龔老師有空,從《怪物獵人》初代玩到《怪物獵人XX》的老玩家加入,幫助我們只重複四遍就拿到了通關獎。
那天凌晨三點,王老師在電話裡滔滔不絕地為我講述狩獵成功的秘訣。有關他在一局時間裡吃掉所有鬼人藥的故事,有關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使用治癒粉的故事,還有唯一一局實現兩次部位破壞的故事。他永遠不會知道,那兩條被破壞的前腿——至少吃了我埋下的十二顆地雷,合計超過 1000 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