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整形行業呈現出一個明顯趨勢,即越來越多的男性加入到整形大軍的隊伍。據統計,男性整形者的數量達到總人數的15%,而在這15%中有2%-4%,選擇的是以加長加粗改善外觀為主的私密整形。
據北大人民醫院泌尿外科的張曉威博士介紹,這些私密整形中的大多數,並非以改善生理缺陷作為訴求,比如真正針對勃起功能障礙的海綿體假體植入術,美國一年大概做3萬例,而我國每年只有100例左右。病理性的男性氣質缺失,中國男性是難以接受,缺乏勇氣去面對的。私密整形的男性中,只有30%左右確實具有需要改善的生理指徵,而另外70%,完全是在正常指標範圍內的個人訴求。這些訴求背後,大都伴隨著渴望克服自卑,增加在婚戀市場中的自身砝碼等實用利己主義心理。
而這一切,都是一個手術可以解決的嗎?
患者A, 22歲,身高1米9,空軍學院學生。因為天生短小,一年間奔波於北京八大處整形外科醫院,上海九院,以及其它五家頂級三甲醫院的泌尿外科,至今沒有獲得治療機會。原因並不是手術難度大,而是患者期望過高,要求直接增長5cm。七家公立醫院的醫生全部拒絕手術,A仍不死心,因為有三家私立男科醫院曾向他反覆承諾:
「5cm不是技術問題,只是錢的問題」。
為了增強A做手術的決心,一家私立醫院更是使出激將法,把正常尺寸的標準直接提升到公立醫院標準的2倍!
A在這種標準前羞愧不已。雖然對私立醫院信誓旦旦的態度覺得心裡不踏實,但又不願放棄最後那一絲僥倖心理。他說服自己,只要找到最頂尖的權威專家,說不定就能辦得到。每次約到心儀的醫生,他上去就叫「哥」:
「哥。您看我這種情況,太痛苦了,您一定得幫幫我啊。弟的下半生就指著您了啊哥…」A一開口就忍不住喋喋不休。
為了降低他的期望,讓他保持客觀清醒,醫生不得不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但他們冷靜的語調和神情,A的玻璃心受不了,最終總會使出道德綁架那一招:
「哥您就忍心眼睜睜看著弟這一生就這麼毀了嗎?」「哥您是白衣天使治病救人是您的天職您怎麼狠得下心不管我」…
在各大醫院奔波的這一年間,A處於休學狀態。他與父親和第三任女友的關係,也幾乎達到冰點。
A多次要求讓父親脫下褲子跟自己比大小。當他終於證實了自己的難言之隱只是遺傳問題時,他埋怨父親:
「都怪你!你看你那麼小,幹嘛還要生我下來受罪?」
「生你養你二十多年,我倒還錯了?」
「優生優育。你自己什麼情況難道心裡沒數嗎?」
「有影響嗎?我沒生出兒子來?我生出來的兒子不優秀?考上空軍學院的兒子,怎麼說也算是百裡挑一了。你說我什麼情況?」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此後的將近一年,兩人電話都沒通過。就連過年,A也沒回家。
其實A心裡明白,正如父親所說,雖然私處的外觀不盡如人意,但功能並未受到太大影響。但前兩任女友的離開,一次次傷害著他的自尊:
「我又高又帥又年輕,空軍學院畢業,未來前程似錦。除了尺寸,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這是A認定的鐵打的邏輯,但他現任女友可不這麼看:
「他一點兒也不懂什麼叫浪漫。每天夜裡打遊戲打到2、3點,打完王者榮耀打吃雞,好不容易早睡一天,就只會問我大不大大不大大不大…」
女友如果回答得積極,A就覺得她在演戲;但要回答得稍微延遲些,A又覺得她在猶豫在編話術糊弄自己。
這正如張博士所觀察到的那樣:
「大多數患者都以為事情遵循的固有邏輯鏈是:尺寸問題,惹人厭棄,導致自己更不行,別人更厭棄。其實在女方看來,讓她們厭惡的真正原因是對方看上去簡直對自己毫無興趣,而且敏感又偏執,讓她們神經緊張,無所適從。」
尺寸問題伴隨的心理問題,往往才是引起自卑和痛苦的根源。而這些,並不是一個手術可以解決的。
患者B,28歲,留美在讀物理博士。從18歲起開始琢磨做私密整形,至今已經整整十年。
B的尺寸完全符合正常標準。但他的不滿與焦慮,從青春期就開始了。他刻意避免去公共澡堂,避免使用沒有獨立隔間的小便池,拒絕與女孩接觸。B的自卑和自閉,讓他下決心要在學業方面把自尊彌補回來:
「既然一出生就輸了,那就一定要在別的地方贏!」
他全身心拼學業,順利考上了211大學,又申請到美國前50名大學的博士生名額。但這些光環,一點兒也沒能改變他的生活習慣。他依然害怕去裸露身體的公共場合,害怕與女孩交往。
身邊親友甚至父母,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同性戀。一個大年三十的夜晚,母親吃完年夜飯忍不住把他拉進房間,悄悄問:
「你是不是喜歡男生?」
B驚得連忙矢口否認。母親半信半疑:
「都傳遍了。」
「只要我沒確認,傳遍世界也只是謠言。」
「我和你爸都是老師,知識分子,非常正常的家庭,給你創造的成長環境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可不能在你這裡出什麼岔子啊。你看人家隔壁單親家庭的子女都好好的…」
B默默聽完母親的絮叨,安撫好母親,狠狠地把焦慮壓制在身體裡,就像壓制自己的本能和整個青春期。
隨著時間的推移,B發現自己漸漸開始變了。除了更加自閉外,他竟然開始渴望一種被人侮辱帶來的羞恥感,沉浸在不可自控的幻想裡。他幻想有女人像片子裡那樣穿著高跟鞋踩他,羞辱他。他為此感到亢奮又恐懼,無法接納自己。
B下定決心要從根源上改變這種狀況,一定要去做私密整形,成為「正常人」,從這種一個人堅守的漫漫絕境中解脫!
他把在學業上的專研精神發揮到極致,對日韓與歐美的手術方案與技術水平進行了對比;對二十幾種填充材料進行了中英文對照研究:脫細胞異體真皮補片,聚甲基丙烯酸甲酯(PMMA),左旋聚乳酸(PLLA),自體脂肪,玻尿酸…;他還對各大醫療機構的綜合實力及各個權威專家的學術背景和技術專長甚至年齡進行了梳理與對比…
最終,B選擇回到語言交流最嫻熟的北京,找一位45歲左右的專家,使用補片,為他進行手術:
「歐美的技術太糙了,不夠細膩。再說,非要弄得跟礦泉水瓶似的,既不符合東方審美,黃種人的身體構造和細胞結構也不支持。」
「主刀專家就得找45歲左右的。能力和體力都正當年,審美還不會和時代脫節。」
…
B對自己幾個月來的攻堅研究胸有成竹。這種理論成果就像一瓶未拆封的高檔化妝品,仿佛只要出現在眼前,身上的疤就消失了。
醫生建議B採用玻尿酸注射的方法,因為根據統計,補片引起的併發症較多,包括牽拉疼痛,水腫,傷口炎症等,臨床上大概三分之一的患者會出現上述問題。但B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補片最終被如願以償地植入B的身體。不幸的是,他恰巧就屬於那三分之一。術後兩周,B因傷口難以癒合和牽拉疼痛而受盡折磨,幾乎無法行走。忍耐三周之後,劇烈的異物感和疼痛感終於打消了他「再忍一個月」的念頭:
「日復一日,何時是頭?」
B接受了第二次手術,而這一次,僅僅是為了把補片取出來。
像B這種尺寸正常,但仍沉迷於私密整形的患者不在少數。這就是臨床上的「陰莖形象障礙」(PDD),即患者過度關注其外觀及形狀,以至於影響到日常生活。
患者C來自河北農村,25歲。第一次面診是由母親帶著去的。
在候診區,母親抱著最後一絲僥倖的希望勸道:
「要不算了吧。你不要老想它,不老想就沒事了…」
「求你就別管了行嗎!讓你別跟著來你非跟著來。不是都說好了嗎?24小時是我在過,痛苦是我在受,你能幫我什麼?你只會說不要想不要想…真能辦得到,我還會像今天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嗎?又不是換心臟,你是我媽,你就不能成全我一回?讓我怎麼娶媳婦生娃…」
C的一整套話術完整而熟練,仿佛早就準備好了,只要母親一開口,就能把她堵得死死的。
母親不再說話,等C從診室出來,就默默接過繳費單,獨自去付清13500元,包括8支玻尿酸和手術費。
八個月後,玻尿酸逐漸被身體吸收了一些,但C立馬覺得手術效果大不如前。看慣了剛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的樣子,他再也無法接受玻尿酸的消融和手術效果的消退。C重新回到醫院,帶著自己從閒魚上4500塊買來的雜牌玻尿酸,請求醫生用這種自帶產品進行手術填充,被言辭拒絕。C苦苦哀求:
「以後我每半年就要來一次。農村人真心不容易。我半年的收入除了吃喝就砸在這些玻尿酸上了,媳婦我都不娶了,您就體諒體諒我的難處吧…」
但無論如何哀求,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為這些來路不明的玻尿酸可能帶來的醫療風險和違規操作買單。
一次私密整形手術的結束,不但沒能終結C的難言之隱和心理痛苦,卻開啟了他變本加厲整形依賴的不歸路。
除了用來解決個人對男性氣質的迷戀,私密整形也被用來當作解決感情危機的救命稻草。
患者D,46歲,藝術學院教授。因為劈腿女學生,夫妻關係陷入僵局。
為了挽回妻子,D決定進行私密整形,並把它作為送給妻子的「驚喜」。連住院需要消失的4天時間,D也已經提前想好了理由。
有一次D攜妻子參加與發小們的聚會,席間得知在座的7個男人中有3個曾經為了增強性快感而做了包皮切割術。剩下的男人們起鬨說大伙兒要一塊兒約著組團去做,當時D就跟妻子打趣說自己也要參與。
這次,D正好借割包皮的幌子,悄悄去把私處整形做了,希望敗也蕭何成也蕭何。既然欲望的根犯了錯,現在把它修整得煥然一新,不僅能取悅妻子,還能表達一種痛改前非的態度。但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勞永逸這種事情,在日復一日柴米油鹽的冗長和瑣碎面前,是不是又一場曇花一現。
私密整形在婚戀市場成為一種用來增加自身砝碼的隱形武器,也是非婚戀主體的特殊人群進入婚戀市場時解決心理門檻的手段之一。
患者E,65歲,離異五年。孫子上小學後,終於從隔輩帶娃的生活中解脫出來,找了一個不到50歲的「小女友」。
E跟女友兩人是二婚,也就是E說的「半路出家」,為了避免未來可能出現的財產分配糾紛和子女利益矛盾,二人約法三章:
1.只搭夥過日子,不領結婚證。
2.任何一方生病需通知自己子女接回照顧,自行離開同居住所。
其實,早在40多歲時E就開始琢磨私密整形,但那時候他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動刀子,他一是捨不得錢,更是沒膽量: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何況命根子!」
但這回E下定決心拼了老命也要做:
「既然沒什麼財產能留給人家,人家又比我年輕了將近20歲,不能再在這方面有虧欠。」
E選擇了相對便宜的自體脂肪填充。手術完成後,當他站起來低頭往下看,禁不住激動地感謝醫生:
「我終於小雞變鳳凰了!」
他一直咧著嘴笑,仿佛開啟了童話結尾的幸福生活,仿佛自己從來沒有籤過約法三章,永遠不會生病一樣。
患者F,36歲的同性戀男性。在長期以來因為自身帶有的女性氣質所遭遇的歧視和中年危機的夾擊下,變得愈加敏感而難以忍受現狀。
他說自己不記得有多少次上公共廁所的時候,站在小便池邊的熟人只要看見他,即便尿完了,也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直到等他離開了才開始提褲子,仿佛在他面前整理下身都變成了一件難為情的事情一樣。難道自己不是男人嗎?同性戀男人就不是男人?有時候,他還發現他們一點點把身體悄悄轉向儘量背朝他的方向,他們的鞋底甚至還與地面摩擦出生澀而尷尬的聲音:
「我是同性戀,但我也是個男人!」
做完私密整形後,F在家呆了整整一個月,度過了比別人長兩倍的術後定型期。他足不出戶,仿佛再走出門的時候,就能改頭換面了一樣。而這一個月及其中的故事,除了自己,那些曾讓他難堪的人,又有誰能體會呢?
私處整形的理由形形色色,有人通過它解決了對男性氣質崇拜產生的心理困境,但更多糾纏於這些困境中的婚戀市場砝碼增重期望及個人利己主義訴求,依然需要尋求更理智和積極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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