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20日是《桌球世界》雷打不動的出刊日,也只有20日前後的兩天是編輯部各位同事每月中少有能聚齊的日子。像往常一樣,10月的20日大家都按時出現在編輯部內,校對著自己負責的版面。
「叮鈴鈴……」突如其來的一陣電話聲打破了辦公室的氣壓平衡。作為編輯部的「忙內」,接電話這類事情自然落在了我的頭上。「餵您好,這裡是《桌球世界》……」我話音未落,一位老者的聲音就從電話另一頭傳了過來:「您好,我是吉林省柳河鎮……我叫於……」儘管他努力把夾雜著濃厚方言味的普通話說標準,但我還是沒能太理解他表達的意思。「您別著急,慢點說。」在於爺爺又自報家門式地從頭敘述了一遍後,我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於爺爺是《桌球世界》20多年的忠實讀者,年年從郵局訂閱雜誌,從未間斷。然而今年1月的雜誌卻遲遲沒有收到,詢問後發現是郵局丟件了,這才打電話來編輯部,想要補訂一本。類似事件的電話我曾接到過不少,在雜誌被弄丟後,大多數讀者都想從我們這裡重新獲得一本。
「您可以和郵局再去確認一下,或者加編輯部的微信重新購買一本。」我也像往常一樣回答道。「我今年80多歲啦,不會用微信呀。」「那您的孩子有微信嗎,可以讓他們加我,幫您操作。」我試著尋找更多的解決辦法。「孩子們都去深圳打工啦,家裡就剩我們老兩口,我一直都訂《桌球世界》,就差這一本。我已經問過郵局啦,他們說掛號信可以到的。10月8號,我給你們編輯部寄了一封掛號信,裡面塞了錢,你們收到沒啊?」於爺爺焦急地問道。
掛號信?還是塞了錢的信封?我拿著電話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聽著於爺爺的話,讓我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爺爺奶奶,如果他們在生活中遇到類似的情況,心情是否也和電話裡的於爺爺一般不知所措……
「你看這樣可以嗎?」短暫的走神後,我的思緒被於爺爺的請求聲再次拉回了現實。「我去幫您找找吧!」放下電話後,我立刻衝出辦公室。「如果找不到,雜誌錢我來付。」邊下樓梯時我邊想。在快遞滿天飛、社交手機化的高速時代,已經很少有人郵寄信件了,所以我們常常忘記了收發室的存在。走進收發室,從靠牆的一排信箱最上排中,找到了貼有《桌球世界》標籤的一格。打開信箱,一個夾雜在報紙中間的黃色信封引起了我的注意,「會是於爺爺的信嗎?」我心裡想。隨即抽了出來,「啊,上海……」看到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後,我不自覺地有些洩氣。繼續翻找,在報紙夾層深處發現了第二個黃色信封,拿出來定眼一看,信封左下角的寄件地址赫然寫著「吉林省柳河鎮」。「原來真的寄到了啊。」看著這封信我嘟囔道,一股莫名的激動湧上心頭。
回到辦公室,小心地撕開信封,裡面是於爺爺寄來的30元錢和一封信。信裡寫道,需補訂一本2020年一月刊。補訂一本卻寄了30元(雜誌定價15元一本),帶著疑問我回撥了於爺爺的電話。
「掛號信我們收到了,裡面怎麼有30元錢?」
「收到就好!雜誌15,剩下是郵費。」
「謝謝您,按照信封上的地址今天就幫您寄出。」
「感謝你們。」
放下電話,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一位80多歲的老人,沒有微信,用著最傳統的通信方式卻能想到連同郵費一起寄來。這讓我想到了木心先生那句膾炙人口的詩:「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對於爺爺來說,這可能不僅僅是一封掛號信,更是他對《桌球世界》雜誌和桌球這項運動感情的縮影。把於爺爺需要的第一期雜誌找到後,我又從柜子裡翻出了幾張球星海報和明信片一同裝進了紙袋,並附上了一封回信:感恩相遇,來日方長。
——本文刊登於2020年第12期《桌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