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不相信共產主義在全球失敗的說法。因為,任何主義都不能用成功或失敗來衡量。主義,誕生於人類改造自然的思想,從時間無限的角度而言,主義的結局,均是化為人類性格中的一部分。共產主義,與超驗主義、理想主義、享樂主義等一樣,都將滲透於我們的生活。工業革命給社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激進,人們開始相信依靠自身的能力可以改造自然。但是這種激進似乎只適用於藝術、人文,科技,而對於社會體制變革而言會帶來災難。因為激進革命,可以改變一切,但無法改變人性。
激進使人喪失理性,放棄了對人性的剖析,然後把激進與革命嫁接,社會改造註定失敗。隨著蘇聯政權的轟然倒塌,人們對共產主義的未來感到失望。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世界上很多藝術大師,都在信奉共產主義,畢卡索、薩特、加謬、肖洛霍夫、列儂、U2等等。可以說,共產主義的思潮涉及到藝術世界的各個領域。
為什麼共產主義始終會在藝術界盛行?因為共產主義是激進思潮衍生的烏託邦社會,藝術同樣也是由想像力構建的虛無。兩者的精神寄託,不是在當下,而是在遙不可及的未來。這也註定了革命與藝術悲劇色彩,社會變革需要縝密的理性邏輯,不需要感性的藝術創造。如果一個慷慨激昂的詩人成為國家領袖,這是所有人的災難。
這種災難讓中國人對共產主義產生了極大的厭惡,認為共產主義是一場巨大的騙局。我認為這與主義無關,主義只是文本,與馬克思無關,他只是一個哲學家,在實踐的過程中,他們無法預料種種極端的行為。孔聖人又當如何?一千多年後,還不是出現了海瑞餓死自己女兒的事情。
同為革命,法國大革命誕生了民主、博愛、平等,其思想影響了世界幾百年的發展。而有的革命,並未誕生新的思潮,而是培養了新的權力階層,這是人們厭惡革命的根本原因。權力階層的出現,是與人民的奴性有關,而哲學家、共產主義、革命,都成為所有人逃避責任的替罪羊。
政治會給人帶來幸福嗎?誰也不好說。仿佛是把雙刃劍,政治所帶來的體制,是幸福的框架,但如果這個框架是豆腐渣工程,就是災難。
藝術毋庸置疑是給人帶來幸福的,即使只是精神上的。大多數人都會數出幾個一千多年前傑出的藝術家,但很少有人知道一千年前誰是最有政治才能的人。人們需要在藝術中吸收快樂養分,但不需要政治,最多只是把幾個人的權利鬥爭看成是一齣戲而已。
卡斯楚與切格瓦拉,這兩位都是聞名於世的古巴英雄。就知名度而言,切格瓦拉要大於卡斯楚。但就政治成就而言,卡斯楚的功績要遠遠超越切格瓦拉。
卡斯楚是古巴人民領袖,切格瓦拉是他的下屬,充其量是心腹。但為何後來的切格瓦拉的知名度要遠遠高於卡斯楚呢?因為切格瓦拉是以文藝形式聞名於世,而卡斯楚只限於政治範疇。
政治離人民越遠越好,平民捲入政治鬥爭的意義僅限於給一段歷史增加幾具屍體而已。而藝術進入人民的生活,會給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帶來不同的氣質。因此,活著的卡斯楚沒有給全世界人民帶來什麼,成就僅限於古巴。而已經死去很多年的切格瓦拉卻影響了全世界的青年。
《摩託日記》
切格瓦拉,典型的理想主義者,不切實際的狂熱,甚至被當時的人稱之為「堂吉訶德」。任何藝術家都是理想主義者,藝術需要單純,切格瓦拉雖然生前沒有一件藝術作品,只留下不怎麼樣的詩歌,但他的一生就是一件了不起的藝術品。
從政治家的角度來看,切格瓦拉的理想主義色彩成為致命的弱點。革命初期,卡斯楚與切格瓦拉同事被捕,但在被審訊的過程中他們呈現出不同的態度。卡斯楚為了提前出獄、保全自己,根本不承認自己與共產主義有任何干係。而切格瓦拉對自己的共產主義信仰卻供認不諱。他的行為被卡斯楚批評「愚蠢透頂」。
從這件事情來看,卡斯楚有著政治家的才能,或者說是政治家的狡猾,這也可以說是他後來能成為古巴領袖的總要因素。切格瓦拉認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哪怕是面對敵人的審訊,對信仰的忠誠高於一切,可以看出這個人多麼單純。他還被周恩來總理批評為「盲目主義」「冒險主義」「拼命主義」。
對於普通人來說,我們討厭政治家的狡猾,那種不擇手段的暴力。我們更喜歡理想主義很濃的悲劇英雄。切格瓦拉就是這樣的英雄。
在理想主義式的悲劇英雄的身上,普通小人物更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理想主義是每個人都具備的,但那種恐怖的政治手腕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只有在藝術的暢想中實現自己的英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