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地鐵來到阿P的工作室所在的土瓜灣,香港的商場普遍要到上午十點之後才陸續開門,只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依然倦怠地迎接著客人。我用僅有的粵語水平點了一份早餐,坐在買菜歸來的阿婆旁,百無聊賴地等待一個長臉男孩偶然出現。
這份計劃意料之中地失敗了。大概有出息的獨立音樂人都不吃早餐,我這樣安慰自己。
當時朋友和我的落腳處在尖沙咀,離旺角的信和中心只有步行的距離。信和中心地下盤踞著一些唱片店,但我既沒有找到某些據說已經失傳的古早碟片,也沒找到《在動物園散步才是正經事》中所暗示的那家名為「Zoo Records」的唱片店。
我們去香港是為了聽另一支樂隊的演唱會,他們的年紀幾乎是小飛機場的兩倍。有人說曾在那晚紅磡站前散場的人流中見到抽菸的阿P,但我依然無緣和他共享一隻火機。
在這次短暫的並喪失了所有偶遇機會的旅途中,我忽然想起在一個訪談中,Nicole說香港是一個「能量交匯」的地方,阿P卻用「枯萎」形容這個小島。小飛機場近年的歌漸漸開始轉向嚴肅,他們開始談論這個小島上的失望和荒唐,也拋棄了那些青春期肥皂泡一般的清新心事,轉而討論房租、首付、工作——正如2014年發行的那張專輯的名字所概括的一樣,他們已然邁入《適婚的年齡》。
「做音樂最棒的一點是反抗。我奮鬥的時候最開心。我最怕失去鬥志。如果我沒做音樂,現在應該是一個賭徒。」阿P曾在一個問卷中這樣填寫,而我也打從心底相信,無論是那些充滿私密情感的「靡靡之音」,還是直接到令人不適的抗議曲,小飛機場始終是我生命裡一個重要的朋友,我們一起歷經著這個世界的碎片化和曖昧,試圖在各種洪流裡握住自己珍視之物。
朋友夏天在香港參加一個夏令營,阿P作為導師出席。我央求她幫我要一份籤名,現在這張小紙片躺在我的日記本中,寫著「祝夏日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