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箱子」是父親用來裝票據的,父親今年69歲,以前是國營單位的一名銷售員,在八九十年代統稱為「跑外的」。父親幹了將近40年的銷售員,「跑外的」業務無數次,外人看來父親肯定撈了不少油水,可他們不知道父親有一個大箱子,裡面放的是他這些年外出業務時所有的票據,他經常拍著箱子對我說:「孩子,爸爸一輩子的清白可都在這裡面。」不滿十歲的我看著滿滿一整箱的票據,疑惑地看著父親。
1998年,家鄉發洪水,父親還在外地跑業務,洪水漫過路面湧進了家裡,家具被褥都被水泡了,父親的大箱子也淹沒在水裡。父親趕回來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一下子衝進屋子,過了好久滿身泥水的拖著大箱子走了出來,氣喘籲籲的坐在我和母親旁邊,母親站起來抬腿踢了一腳箱子,「就為了這個破箱子,你不要命啦!」,父親憨厚的笑了笑,「這裡面都是票。」
還記得一個夏天的晚上,父親拖著一個和家裡那個箱子很像的大箱子回家,進屋後喝了一大碗水,什麼也沒說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懷裡仍緊緊抱著那個大箱子,母親試著把箱子拿走,父親卻死死的摟著動彈不得,沒辦法就這樣摟著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我還沒起床,爸爸已經去廠裡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父親帶著的箱子裡全是錢,他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一眼未眠,就怕箱子丟了,我問父親那一箱錢有多少,父親得意地說道:「100萬!」100萬在那個年代,幾乎是他們廠半年的產值。
參加工作後我常問父親:「爸,當時你帶著那麼多現金,而自己一個月工資才幾百塊錢,你就沒動過心嗎?」父親愣了一下嚴肅地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分文不取,這是你爸的原則,如果這錢我拿了,我有什麼臉去見廠裡辛辛苦苦大半年的工人,我更沒有臉見你媽和你啊。」這麼多年父親的這一席話一直迴蕩在我耳邊。
現在,父親早已退休,每天和母親兩人去樓下的廣場鍛鍊遛彎,過著平凡快樂的生活,電話裡總是叮囑我:「千萬記好帳別搞錯了,千萬不要拿不義之財.」參加工作以後父親就把他的大箱子傳給了我,我深知父親的用意,一定會把「大箱子」家風繼續傳遞下去。
「小許啊,快點收拾,搬家公司的車還在等我們呢!」同事催促道,我奮力抱起發黃的大箱子開始走向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