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不放心。劉悅心找了趙武小區裡的一戶人家,付了錢,託那家女主人每天做完飯,也給淘淘帶一份過去,怎樣也比外賣強。那家女主人是個家庭主婦,家裡頭有個和淘淘差不多大的兒子,得了這個活兒,嘴都笑得合不攏。「哎呀,就是順手的事兒!」她說:「淘淘那孩子我從前也總見的,放心吧,包我身上!」
劉悅心總算放心了些。和趙武把事情說了,晚上就跟淘淘視頻。視頻裡淘淘臉紅紅的,一雙眼睛隔著那麼遠,也仍如咫尺地望著她,劉悅心的心頓時軟成一灘水。她輕聲細語,問淘淘:「今天宋阿姨送來的飯好不好吃啊?」淘淘奶聲奶氣,說:「好吃!」劉悅心的眼就溫下來,整個人如被泡在曬過的水裡,又潮又暖。夜裡睡覺時,看著卡上的餘額,覺得這錢到底花得不虧。
但,沒過幾天,事情就出來了。
先是下午得空,想跟淘淘視頻,卻總沒人接。那時劉悅心還以為是大人們在忙,沒空搭理,於是不去多想,只心總莫名跳得厲害。到了傍晚,劉悅心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去,電話響起來。
電話鈴聲和平常無異,此刻響在靜謐的酒店房間裡卻顯出尖利。劉悅心抓起來看,顯示是送飯的宋阿姨,她的心突然沉了一下。
接起,宋阿姨的聲音急急忙忙從手機裡跑出來:「小劉啊,這事兒按理我不該管。但晚上去送飯的時候,你家淘淘,我瞧著,總是有點不太對勁……」
劉悅心的心緊了一下:「哪裡不對勁?」
「我也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懨懨的,沒精神。眼睛有點兒腫,看著像是哭過了。中午的時候瞧著還好好的,多能鬧疼的小孩兒,也不知道是遇著了什麼事兒……」
劉悅心整個人都被浸在冷水裡,又冰又涼,她急得發抖。掛了電話哆嗦著打給趙武,趙武隔了許久才接。說起話來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敷衍得很。劉悅心直覺不妙,啞著嗓子衝他喊:「淘淘也是你的兒子!你有沒有心!」
本來是第二天的飛機,現在也等不了了,連夜退票買了火車站票回去。除了出來工作的前兩年,她已經很久沒吃過這樣的苦。綠皮車哐當哐當,車上的味道一言難盡。她倚在車頭的牆壁上,聽見車廂裡小孩的哭聲,心坍縮成一團。
淘淘,她的淘淘,到底經歷了什麼?
過了十個小時才到地方,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目眩,腿都發軟。坐上計程車,下意識咬了一下嘴上的死皮,一片腥甜。心是焦的。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上樓可以這樣快,一步三個臺階,穩穩噹噹,腳也不崴。總算到了趙武家門口,她撲上去就砸門:「開門!趙武,你開門!」
趙武沒出來,開門的是季蘭馨。
季蘭馨顯見地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隨即又有些心虛地往後縮一下。劉悅心的心更痛。這不正常,她知道。季蘭馨一直都是趾高氣昂的,明明是小三上位,見了她不僅不羞赧,反而恨不能把頭昂到天上去,好宣揚她如何勝過劉悅心,得到那個男人。此刻,季蘭馨竟然往後退了,那她就一定是有事。
而這事,也一定是關乎淘淘。
劉悅心顧不上她,一把推開,鞋也沒換就往裡衝。小小的臥室裡,淘淘正安安靜靜睡在床上,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身後,季蘭馨跟了過來,倚在門口,陰陽怪氣:「喲,怎麼了,還擔心我這惡毒後媽虐待你這寶貝啊?」
劉悅心不願意理她,只去摸淘淘的臉。他睡得竟不深,她的手才碰到他,他就醒了。剛睜眼的那一刻面上便顯出驚惶,只慢慢聚焦,看到了劉悅心,才緩下來。
那驚懼刺痛了劉悅心的眼。
「怎麼了寶貝?」劉悅心扶淘淘起來,看他臉上有些髒,隨手拿過一邊的紙巾去輕擦他的臉。然而才一碰到鼻子,淘淘就下意識地呼痛。劉悅心的心被剜了一塊,問他:「哪裡不舒服?」
淘淘看著她,好像要張口,季蘭馨咳嗽了一聲,他閉上嘴。
劉悅心痛得呼吸都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