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9.4.14
北京華清嘉園
日常自戲
寫完詞翻一翻手機,工作群是安靜的,《我是唱作人》的PD卻催我交歌的修改版了。把《hiphop沒有派對》修改之後的歌詞發給音樂總監,再刷一會兒,卻沒想到收到了一個塵封已久的對話框發來的消息。
「有空接電話嗎?」
馮自是原來的廠牌成員,一直以來與我的關係都很不錯,去年廠牌解散以後去到國外學習了。不止他——好幾個人都去了各種各樣的地方,有回家的,有出國的,有留在北京繼續漂的。
「還是打算跟你說一聲,孟婆和老姚都回來了,金馳過兩天回來。再加上大明哥,我們打算再建個廠牌。」
「當時名字是……老師取的,所以打算改名。叫什麼還沒定。」
「好啊!」我的聲音是上揚的,大家都是老朋友,曾經一起做音樂玩battle,騎車走過不少北京的酒吧:「什麼時候湊齊了聚一聚,給你們接個風。我最近……」
「出了三張專輯,有了十好幾首單曲,馬上開演唱會了。」馮自的聲音打斷了我:「好小子,當年你年齡最小,什麼事兒我們還護著你點兒,現在就屬你混得最好。」
我笑了,想再說的什麼,又被他打斷:「聚就不用了。至少近期不用了。」
「為什麼啊?」
他的答覆是:「他們不想讓你知道我們要重組,因為你肯定回不來了。」
「見面了尷尬。」
抓著手機半晌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細想下來也對,我回不去地下,也回不去廠牌,更回不去十八九歲為了不翻唱別人的歌拒絕了十萬塊商演的小屁孩兒。
我原來沒覺得回不去有什麼不對,可是這樣就一定意味著要失去他們嗎?
我只記得我們每一次跑完演出都要出去吃一頓,大排檔街邊麵館或者餛飩攤兒,都有。聊音樂聊未來,好不快活。馮自說要成為中國最強的battle mc,大明哥說自己要成為所有rapper都仰仗的製作人。老姚說他想要萬人演唱會上跟孟婆求婚作為驚喜,孟婆拍他的腦袋說,這都被知道了算什麼驚喜。金馳開玩笑說反正不一定開得上。老姚作勢要打,當時還沒跟金馳分手的周安忙攔住他。問到我的時候我說不上來,說走一步算一步吧。詭老師看著我笑,跟他們說別為難老實娃兒,喝酒喝酒。
冰啤酒脖子碰上冰啤酒脖子,像是頸貼上頸,卻清脆一響。路燈子晃眼,迷迷瞪瞪的。我喝了一口又跟他們講,反正不管未來怎麼樣,咱要好好兒地做音樂,一起走下去。
——我不擅長想未來,就祝我們能一起夢想成真。
當時我也沒想到,三四年過去,有人原地踏步,有人暴得大名,有人回歸家庭,有人走了很遠又回到起點。步調不同了,路也不同了。
這不過是他們的選擇,只是他們選擇的時候,沒有帶上我。
可到底他們是沒有帶上我,還是我的選擇拋下了他們呢?
我忽然又想起當年詭老師走的時候,他們也一樣什麼都沒跟我講,只告訴我了一個結果。我當時慌了,不知道一個節目能帶來這樣的後果。反反覆覆地跟他們講:「好好溝通,你們再溝通溝通。要不我去跟他再說說。」
實在煩得不行了他們才告訴我,其實這個事情早在他去節目之前就發生了,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他紅了。百萬粉絲來敲門,讓放人,廠牌受不了。
馮自在KTV裡把麥遞給我,叫我罵他,怎麼狠怎麼罵。我憋了很久只憋出來一句草。
我本來應該說,他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借刀殺人的老混蛋,一人得道了還要把周圍的雞犬埋土裡,缺德缺良心。可我說不出口。
大明哥說老實娃兒念恩。金馳指著鼻子罵說,你他媽念個jb,他不要我們了,他奔他那車子票子馬子的美好前程去了,連你都不要了。
我說,我靠。
可又一個聲音告訴我,什麼叫連我都不要,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習慣就好。
姐姐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我沒來由地又開始發慌,如果過去的選擇導向了現在,那麼現在的選擇是不是又指向了未來。但我現在在選擇什麼,走向了什麼方向,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廠牌的話解釋起來很麻煩,被人反覆丟下也沒什麼好講的。所以只是閒聊,簡單地閒聊。卻在她瑣碎的話裡面稍微安了心,樓上樓下的故事,小蔥白米的生活,這才能給我活在現實的實感,而不是飄在空中。我想我該是有根的,應該是這樣吧。
至少我還沒在她的話裡聽見離開的意思。
就這樣就好,是不是有點奢侈,我這樣想。
腦子一亂我話就少,醒悟過來的時候,聽筒裡就只剩下呼吸聲了,我抬眼看一看窗外的天,雲很重,沒有月光。
「嗯,」大概是被雲層壓住了,我的聲音真的很悶:「你也要好好休息,知道麼?」
稍提了提嘴角,伸手摸了摸手機殼的紋路:「晚安啦。」
- THE END -
供稿:布厭
排版:齊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