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礪奮進的五年
2015年9月長篇小說《喀拉布風暴》獲第九屆茅盾文學獎提名獎,於《長篇小說選刊》2013年春夏卷發表,重慶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
2012年長篇小說《百鳥朝鳳》在《作家雜誌》12期發表,上海文藝出版社2013年5月出版。
2013年1月3日《光明日報》發表紅柯長文《漢長安與駱駝神話》。
2013年6月天山申報聯合國科教文世界遺產成功北京晚報特約紅柯寫了長文《天賦神境天山》。
2014年長篇小說《少女薩吾爾登》在《十月》長篇小說雜誌發表,十月文藝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並於2016年獲第三屆葉聖陶教師文學獎。
2015年9月中國作協博鰲高峰論壇紅柯作《兩種目光尋找故鄉》《光明日報》發表。
2016年小說《鷹影》發表並推介到俄羅斯。小說《喀納斯湖》被譯為日文在日本《中國現代文學雜誌》發表。
2016年12月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
2016年7月中國作協重走長徵路紅柯作《浴火重生於西部高地》發表在人民日報海外版2016年9月8日。
2016年短篇小說集《奔馬》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
2016年10月中短篇小說集《狼嚎》由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2016年10月學術隨筆集《絢爛與寧靜》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
2017年長篇小說《太陽深處的火焰》由《十月》長篇小說雜誌發表。
2017年10月長篇小說《石頭與時間》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7年散文集《龍脈》由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7年紅柯因傑出的文學成就入選北京十月文學院籤約作家。
2017年北京一帶一路高峰論壇《光明日報》特約紅柯寫長文《絲綢之路——人類的大地之歌》。
絲綢之路就是中國神話史詩之路
文/紅柯
張騫「鑿空」西域之前,先秦時代就有周穆王西上崑崙山會西王母的故事,《穆天子傳》有詳盡的記載。周穆王與西王母相會主要是以中原的絲綢換西域的玉石,玉出崑岡,崑崙玉曆來都是玉中上品。絲綢之路也叫玉石之路。可見,在張騫出使西域之前,中原與西域就有貿易往來,這條東西文明交流的大道最早是一條商道。直到1887年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在他的巨著《中國》最早提出「絲綢之路」這一術語,不久,另位德國漢學家艾伯特赫爾曼1910年正式使用這個術語並且以此作為他的書名《中國和敘利亞之間的絲綢之路》,絲綢之路被人們廣泛使用。
在絲綢之路玉石之路的商道之外,留給我們更多的是文化的意義。首先,這是一條古代中國的神話之路,記錄周穆王西域探險活動的《穆天子傳》與《山海經》一直被看作中國遠古神話故事,也是中國古代僅有的兩部相對比較完整的神話故事集。中國古代神話基本上都保留在先秦時代,給先秦劃上句號的司馬遷的《史記》與西方歷史學之父希羅多德的《歷史》,在記錄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的同時也記錄了許多荒誕不經的神話傳說,而那些歷史人物也常常人神不分。漢武帝董仲舒獨尊儒術以後, 神話退出中國主流文化,散落民間。
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後,茅盾寫了《神話研究》,袁珂先生傾其一生研究整理中國古代神話。最動人的就是崑崙神話。在古代中原人的意識裡母親河黃河源自崑崙山,張騫出使西域另一使命就是探尋河源。張騫考查的結果與傳說中的河源高度一致,源自崑崙山的葉爾羌河、玉龍喀什河、喀拉喀什河、阿克蘇河注入塔裡木河,與源自天山的孔雀河匯聚羅布泊,羅布泊潛入地下幾千裡又從青海巴顏喀拉山冒岀形成黃河呼嘯而下,九曲十八彎,每個拐彎處都形成肥沃的平原,越靠近大海,平原越遼闊越肥沃,這就是古老的中原。
不但黃河源自西域崑崙,大西北黃土高原的黃土也源自西域大漠。還是那個提出「絲綢之路」術語的李希霍芬,同時提出中國北方黃土高原的黃土屬於次生黃土,原生黃土在崑崙山下,隨風滿地石亂走的大風吹蕩黃土幾萬裡,積澱形成陝甘一帶厚達幾百米的黃土層。筆者天山十年,作為一名技工學校的教師帶學生實習跑遍天山南北,穿行於群山達坂戈壁沙漠荒原綠洲之間,見識了山前堅硬如巖石的原生黃土巨石亂石砂礫沙丘荒漠直到有人類氣息的可以生長萬物的次生黃土,筆者專門寫過一篇短文《泥土》,筆者親自體驗到泥土是有生命的,萬物生而有翼,萬物有靈,萬物有神性。筆者甚至相信莊子筆下那個展翅九萬裡扶搖直上的鯤鵬大鳥就是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在中國的大地上以德意志民族的嚴謹考查證實了的黃土。
筆者一直對芩仲勉先生的觀點周人來自塔裡木盆地深信不疑,作為周人之後,筆者一直相信當年公劉率周人不是從邰遷幽,而是從塔裡木盆地東北邊緣的敦煌遷邰又遷幽,古公檀父率部族從幽遷岐,改掉戎狄習俗,完成從遊牧到農耕的轉變。周人早在塔裡木盆地就開始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綠洲農業,周人幾經周折落腳岐山,只是順風順水而行罷了。《詩經》裡的《公劉》《綿》《皇矣》《大明》《生民》就是周人的民族史詩,完全可以跟他們祖先生活過的西域大地的史詩《瑪納斯》《江格爾》相媲美,這些民族史詩都有濃厚的神話色彩。對中國人來說,崑崙就是神仙的居所,跟古希臘神話中眾神群聚的奧林匹斯山一樣。有意思的是中國古代偉大的巨著《詩經》《離騷》《史記》《紅樓夢》都是有神話色彩。
魯迅先生在五四那個大時代,先高聲《吶喊》,然後陷入孤獨的《彷徨》,最後只能在先秦那個大時代重述神話《故事新編》。筆者受此啟發,西上天山十年,居寶雞十年,遷西安十年,三十年間沿天山一—祁連山一一秦嶺古絲綢之路奔波,筆者的「天山一一關中絲綢之路」系列中的六部長篇都有神話故事,《西去的騎手》寫英雄與馬,《大河》寫女人與熊,《烏爾禾》寫少年與羊,《生命樹》寫哈薩克創世神話與陝北剪紙藝術生命樹,《喀拉布風暴》寫駱駝與地精,《少女薩吾爾登》寫天鵝與天山雪蓮,剛完成的新作《太陽深處的火焰》寫大漠紅柳與關中皮影。
筆者的故鄉岐山就是《封神演義》的原發地,這些助周滅商的神仙們的神跡在古老的周原都有據可查,土行孫洞,黃河陣,聞太師斷魂崖就在筆者村子附近。《瑪納斯》研究專家郎櫻教授把中國北方草原稱為活的史詩帶,興起於關中的周人史詩《穆天子傳》《封神演義》神話把北方草原民族史詩帶與絲綢之路緊緊拉在一起,絲綢之路就是中國神話史詩之路。
張騫西域十三年,以驚人的毅力把神話變為現實,自張騫之後,絲綢之路高僧商賈源源不斷,長安為國際性大都市。周秦漢唐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農耕時代,神農氏炎帝后稷這些中國最早的農藝師在秦嶺渭河谷地嘗百草,開創了中國的原始農業,關中成為古代中國最早的農業區,成為天府之國,建都立國之後,很快就從土地走向大地,沿秦嶺向東向西向北向南;北達大漠,南至嶺南,東到大海。向西,與秦嶺一脈相承的祁連山天山從來都是亞歐大陸腹地最好的天然牧場,匈奴離開祁連山時那麼悲傷: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得繁,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天山被草原民族視上天所賜的汗騰格里,筆者寫過一篇文章《龍脈》,把秦嶺一一祁連山一一天山連在一起,稱之為「龍脈」,龍脈下的大城一一王城一一聖城,才能為長治久安的長安,才能成為散出光芒萬丈具有無限生命力的絲綢之路的起點,才能把這種洪荒之力和生命的偉力噴射到西域直達地中海畔的羅馬。
從土地走向大地走向曠野,才是生命的大氣象。土地是精耕細作的莊稼地,一片片農田以及封閉的村莊。筆者大學畢業後離開關中老家西上天山,在大漠瀚海間的島嶼般的人類生活的綠洲上突然意識到大地的真正含義;初到西域讓我這個關中子弟感到恐懼的戈壁沙漠荒漠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這個農家子弟的生命裡慢慢融入了飛沙走石,在農田之外在泥土之外的沙子石頭也是人類生活的一部分。大學時我那麼喜歡惠特曼和聶魯達是有道理的。《草葉集》與《伐木者醒來》《大地上的燈》《馬丘比丘之巔》就是人類的大地之歌,充滿一種野性的力量與崇高之美。
劉大傑在《中國文學發展史》論述唐代文學時寫道:岑參最初的詩歌就是王維那種靜謐的田園山水詩,唐代文人崇尚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不斬樓蘭誓不還;岑參到了西域大漠,詩風大變,完成了從中原靜態的田園山水詩到草原大漠血氣飛揚的動態生命的大轉變。祖籍西安的臺灣學者蔣勳認為唐朝在中國歷史上是一次生命的「野宴」,整個王朝從皇族到民間的生活方式都有濃厚的遊牧民族氣息。長安城裡就有數萬波斯阿拉伯粟特商人,加上日本留學生,真正的國際大都市。皇室本身就有鮮卑血統,文武百官胡人很多,皇帝既是中原天子,也是草原的可汗,稱之為「天可汗」。
出生於中亞碎葉西天山的李白,五歲時隨父遷居中原,見識了完整的天山祁連山秦嶺這條巨龍一樣的龍脈。筆者在《天才之境》中專門寫李白,李白來自天界,來自崑崙神壇,賀知章初見李白稱之為「謫仙人」,天降李白就是給漢語注入宇宙天地的神力,真正的盛唐之音。文化就是中國人的精神家園,就是中國人的宗教。耶穌子時誕生於各各他,長安正好是辰時,黎明之光照大地。杜甫屬於耶穌受難的苦難歌者,李白則是融天地萬物於一體的大地歌手,李白最後的詩歌菩薩蠻: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被奧地利音樂家馬勒譜成交響樂《大地之歌》。唐以後中國的重心移向東南,從大地萎縮到土地,宋元明清,中原不斷地被動地被兄弟民族揮兵南下進行痛苦地改造。周秦漢唐詩酒血性的大生命轉變成淡而無味的茶時代,你很難想像馳騁於大地上的歌手與騎手放下葡萄美酒烈酒端起指甲蓋大小的茶盅會是什麼樣子?
公元848年助唐平定安史之亂的回鶻汗國內訌加上天災被葉尼塞河流域的黠嘎斯人摧毀,回鶻人離開蒙古高原南遷西域,十年大遷徙中,融合了沿途的各個民族,回鶻人變成了畏吾爾人建立了喀喇汘王朝和高昌王朝,完成了從遊牧到定居的轉變。絲綢之路已經開通近千年,絲綢之路沿線的手工業種植業商業十分發達,落腳絲綢之路百年後的喀喇汗王朝經濟文化高度繁榮;公元十世紀誕生了兩個文化巨人穆罕默德喀什葛裡和玉素甫哈斯哈吉甫。
穆罕默德喀什葛裡在《突厥語大辭典》裡把中原稱為上秦,把西域稱為中秦,西域以西為下秦,從長安到羅馬的絲綢之路統統稱為秦。喀喇汗王朝的國都喀什葛爾就是玉石集中之地的意思,喀什就是玉,崑崙產玉;長安南郊藍田也產玉,而且是女媧造人鍊石補天的地方,是八千年前半坡人建村立寨造陶器的地方,是110萬年前公王嶺藍田猿人直立漁獵從猿到人的地方;玉在古代中國是一種精神和氣質,絲綢之路之前的玉石之路完全是中原與西域的心靈溝通與精神交流之路。
在伊斯蘭世界,《突厥語大辭典》把突厥語提升到與阿拉伯語波斯語並列的位置,為明未清初王岱輿劉智馬德新這幾大回儒把伊斯蘭教中國化打下了基礎。西安化覺寺大學習巷清真寺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玉素甫哈斯哈吉甫與北宋大儒張載是同代人,張載的「為天地立心,與生民立命,為往聖斷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民胞物與」,「仁者融天地萬物於一體」的思想,與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福樂智慧》高度一致;福樂智慧就是追求幸福的智慧,人生的意義,治國理念就是以人民的幸福為宗旨。《福樂智慧》是獻給喀喇汘王朝的治國策,喀喇汗王朝的國王自稱桃花石汗,意即中原的國王,一直與中原的宋王朝保持朝貢關係。宋遼夏三足鼎立的時代,西域與中原在文化上遙相呼應。《福樂智慧》也被稱為西域的《論語》。
西域尤其是塔裡木盆地,一直是中原文明、印度文明、希臘文明、伊斯蘭文明四大文明交匯之地,羅布泊的太陽墓地有最初的塞人,吐火羅人,大月氏人,後來的吐蕃人,漢人,匈奴人,蒙古人,各個種族各個民族融合一體。清末民初,西方探險家們雲集塔裡木盆地,把塔裡木盆地看作人類文明的搖籃,最有名的斯文赫定眾多著作中有一本《絲綢之路》寫道:中國人重新開通絲綢之路之日就是這個古老民族復興之時,1933年赫定建議民國政府修建內地到新疆的鐵路,加強與新疆的聯繫,這種真知灼見讓筆者大為感動,赫定也成為《西去的騎手》與《喀拉布風暴》的主人公之一。我們永遠忘不了近代寄身西域大漠的中國學者林則徐,洪亮吉、徐松、謝彬、黃文弼、袁復禮、楊忠建、楊鐮們,以及傾其一生治邊疆史的大師馮承均,翁狄健、韓儒林、向達、常任俠們,他們是中華民族苦難年代的張騫玄奘。
作者簡介
紅柯,本名楊宏科。中國作協第九屆全委會委員、陝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陝西師範大學教授。代表作有《西去的騎手》《老虎!老虎!》《烏爾禾》《少女薩吾爾登》等。曾獲得首屆馮牧文學獎、第二屆魯迅文學獎、第九屆莊重文文學獎、首屆中國小說學會長篇小說獎等多項大獎、第三屆葉聖陶教師文學獎圖書著作獎主獎等多個獎項。《喀拉布風暴》獲第九屆茅盾文學獎提名獎。
『黃土地的旗幟』
「太白文學院」隆重推出品牌欄目《黃土地的旗幟》,重點推介柳青、杜鵬程、賀敬之、路遙、陳忠實、賈平凹、孫皓暉、紅柯、高建群、和谷、方英文、莫伸等黃土地上湧現出的旗幟性文學大家及其作品,還將向廣大讀者朋友推介:黃土地上湧現出頗有建樹的文學理論大家,如白描、李建軍、周明、李國平、邢小利、韓魯華、仵埂、厚夫、朱鴻、楊樂生、張豔茜、馮希哲、劉煒評等;同時還將推出黃土地文學創作中一些具有區域代表性但卻被低估的作家,比如:李康美、陸樹軍、徐喆、王海、田岸、王琪玖、安黎、雒忱等,更有唐雲崗、狄馬、孔明、周瑄璞、巴隴鋒、林喜樂、帕提古麗、張軍鋒、阿諾阿布、鄒安音、呂志軍、徐兆壽、剛傑·索木東、扎西旺索、冉平、額魯特·珊丹、冉學東、謝天祥、王旺山、楊英武、郭釗、董信義、曹育娟、黃冰、侯亞萍、馬騰馳、祁雲枝、舒敏、李印功、杜崇斌、楚秀月、尖草……等西部湧現出的一大批頗具才華,燦爛奪目,橫空出世的文學陝軍及享譽西部的主力戰將。
還有年輕一代的快速崛起,已經能夠擔負起文學陝軍乃至文學中國的扛旗的責任,他們是龐羽、梁新會、王悶悶、宋寧剛、王瑋煒、範墩子、曹文生、張娟、曹江、流濤、龐潔、孫亞玲、李佳璐等。
編輯 張榮
校對 葛曉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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