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政琤老師的三次合影
■作者:艾俊民
劉政琤老師的《支教日記》,從第225期(2019年1月)開始在《721礦遊子》連載,至第260期(2020年4月)刊登完畢,12萬多字的日記分成36期伴隨了礦友們一年多的時間。作為版面編輯,每一期《支教日記》我都先睹為快。一邊閱讀,一邊腦海裡就會浮現出劉政琤老師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支教日記》還在連載中,我就決定一定要寫一篇讀後感,結合我和劉政琤老師的交往過程,說出我對劉政琤老師的印象。實事求是,不褒不貶。
我和劉政琤老師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在蓮塘學校認識的,當時我們的關係並不密切。因為在蓮塘學校高中部,教師們是按照教研組分組在辦公室辦公的,也就是說,語文老師和語文老師在一個辦公室,數學老師和數學老師在一個辦公室,政治老師和政治老師在一個辦公室。劉政琤老師是語文老師,我是政治老師,因此,我們之間的交集並不多。我對劉政琤老師有印象,是一次課後在教室外面,我聽學生陳海清說:「劉政琤老師真是個好人,他們班的學生不掃地,他去幫學生掃。」
在學校裡,小學生最聽話,怕老師,打掃教室衛生不敢含糊。到初中了,就有些叛逆心理了,個別學生逃避勞動,但是班主任會兇他,學生也怕,生怕升不了高中。到高中時,一切以學習為主,以考上大學為準則,有些學生不願意打掃衛生,越是成績好的學生,越是有恃無恐,知道自己成績好,會為老師爭光,老師不會怎麼樣他。因此,常常會發生值日學生放學後不掃地的現象。劉政琤老師是帶重點班的優秀老師,自然班裡的學生有些驕縱,值日生不掃地而由劉政琤老師代勞的現象比較多,以至於劉繼鵬老師都看不過去,曾經有一次專門跑去教室教訓了那些學生。
這樣的事情傳到我的耳朵裡,我覺得劉政琤老師確實是個好人,而且每一個他教過的學生都評價劉政琤是個好人、優秀教師。不過坦率地說,當時在我心裡,在承認他是好人的同時,覺得他是一個迂夫子。因為發生過這麼一件事——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改革開放最迷茫的時候,思想比較亂,社會上小道消息很多。當時教師中哄傳有一個鄧小平同志講「三個對不起」的說法。大意是:大中專學生對不起,以後國家不包分配了;解放軍對不起,以後師級幹部以下不安排職位了;全國人民對不起,以後要自己買養老保險了。
我聽到這個傳言,便告訴了劉政琤老師。劉政琤老師說:「我問過秦礦長了,這是謠言!」秦峰副礦長當時分管學校,大約是聽到這個反映很多,生怕影響教師和學生的積極性,便專門召開了一次全校教師大會,說:「這是謠言!老師們要不信謠、不傳謠。」中國官場的習慣,只要不是紅頭文件下發的,一切傳言都是謠言。當然,官員們嘴巴裡說是謠言,他心裡倒不一定認為是謠言。但是我看劉政琤老師的虔誠表情,他是一定認為這「三個對不起」是謠言的。相比較來說,劉繼鵬老師在政治上卻敏感得多,我看見他聽到說這是謠言時,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這個人有個特長,重要時刻每個與我接觸的人,當時說了什麼話,臉上是什麼表情,我一直是記憶猶新)。
總之,在蓮塘學校的8年時間裡,我與劉政琤老師的交集不多,合影只有這麼一次,好像是文科班的畢業照,劉政琤老師坐在正中間,我坐在他右手邊。仔細看照片,劉繼鵬老師也在場,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縮在了學生的背後(照片右邊女學生背後戴眼鏡的就是劉繼鵬老師)。
1993年4月份,我調到礦黨委宣傳部,這時劉政琤老師在宣傳部呆了一年後重新回到蓮塘學校,大約是因為與宣傳部有了感情,他經常會到宣傳部敘舊。開始的時候,他對我到礦宣傳部是有些不信任的。他曾經用教誨的口氣對我說,「寫報導先要有導語」。後來過不多久,發現我在《中國核工業報》刊登了多篇重點文章,他說:「我走了,宣傳部來了一個更強的。」在宣傳部,我還聽到別人告訴我一件事,說劉政琤老師經常拿把掃帚給領導辦公室打掃衛生。總之,劉政琤老師在礦機關留下的印象很好。
1995年12月底,我調離了721礦,也不知道劉政琤老師是什麼時候調離721礦的,反正就像斷線的風箏——失去了聯繫。反而是劉繼鵬老師,我倒是經常在網頁上看到他的文章。2012年8月1日,我創辦了《721礦遊子》電子報,劉繼鵬老師成為遊子報的堅定支持者、多產創作者和得力宣傳者。我心裡卻有些遺憾,劉政琤老師不知道在哪裡?如果他能成為遊子報作者隊伍中的一員,那該多好!
事隨人願,2013年8月,劉政琤老師通過王峰老師得知了《721礦遊子》電子報的消息,他發給我一篇長篇文章《在721礦的日子裡》,系統回顧了他從1982年被分配到721礦蓮塘學校至1995年調離721礦期間的工作、生活情況,文字樸實,感情真摯。這篇文章刊登在《721礦遊子》第44期。之後2014年11月,他又寫了一篇長篇文章《闖蕩上海灘》,講述了他調到上海徐匯區從事教育工作至退休期間的大致情況。這篇文章刊登在《721礦遊子》第75期,引起了許多關心他、牽掛他的學生們的注意,他過去的學生——邵金芳老師特別寫了一篇文章《憶劉政琤老師》(文章刊登在第78期遊子報),記敘了學生心目中的劉政琤老師——外表像個迂夫子,內心卻充滿著對職業的敬畏和對學生的關愛。裡面有一個細節讓我印象頗深。文章是這樣寫的——
那是個黃昏,我和餘雪燕等幾個同學去他家。當時他家住在蓮塘招待所旁。沿一條狹小的水泥路,七拐八彎地來到他家,他的家是簡陋的,竹籬笆圍著的一個小院子裡,斜斜地立著間矮小的平房,這就是老師的家。房子略顯破舊,屋子也有些亂。老師的樣子頗顯滑稽,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為我們倒水,手忙腳亂地招待著我們。
我們交談甚歡,然而一個男同學的問話卻打破了交談的愉悅,他直率地問:「老師,為什麼這麼久沒批作文了。」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不滿,空氣中一下子有些冷,場面變得尷尬。只見我的老師「唰」地紅了臉,好半天,訥訥地說了句:「忙,太忙。」又歉意地向我們笑笑,臉上竟籠上了一層灰色,像個犯錯的孩子……
後來在課堂上,老師又說到這件事,非常真誠地道歉。作文也很快批下來,而且還多了好些眉批。
邵金芳老師的這篇文章充分展現了劉政琤老師的職業情懷,充分表露了學生們與劉政琤老師的感情有多麼深厚。
邵金芳老師的這篇文章劉政琤老師也看過了,並指出了其中的錯誤之處(文章裡面有一句「明日復明日」,邵老師錯寫成「今日復明日」)。不止是邵老師的文章,每一期遊子報劉老師都認真閱讀,發現錯誤的地方都會給我指出,不失所望地成為遊子報的骨幹力量。劉政琤老師雖然不像劉繼鵬老師那麼高產,但他一直默默地貢獻著自己的力量。礦友尹忠自費為遊子報印刷出書的時候,劉政琤老師自告奮勇要做校對,但他不習慣於在電腦上修改文章,於是我利用在報社工作的便利,把電子版的《721礦遊子》列印出紙質本來,給他校對。於是便有了我們的第二次見面以及合影。
這是2016年5月初,他女婿開車從嘉興送他過來,我把同在嘉善的原蓮塘學校同事江木生老師叫來一起敘舊,在我家樓下的小區公園裡照了這張合影。20多年不見的劉政琤老師,人瘦了,卻是精神矍鑠。他說,他天天鍛鍊,「沒有高血壓,沒有高血脂」。而我因為當記者,經常到下面吃喝,肚皮鼓起來了,雖然沒有高血壓,但是高血脂卻有好多年了。我把江木生老師叫過來的原因,是想請劉政琤老師一起吃飯。但是他卻堅決不肯留下來吃飯,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使我又依稀看到了那個老夫子的形象。不過,後來劉政琤又來過嘉善幾次,還是因為校對遊子報的事情,我總算請他吃了2次飯。
至於劉政琤老師的《支教日記》,當時他是發給我看的,並沒有要求在遊子報上刊登。但我看了,很有感觸,就決定在《721礦遊子》上連載。主要是因為在他的日記中,我又看到了印象中的劉政琤老師:裡面多次寫到他掃地、打掃學校衛生,這使我想起了當年學生陳海清的感嘆「劉政琤老師真是一個好人」;裡面多次記錄他關心學生成績、細心批改作文,這使我想起了邵金芳老師寫他因為未能及時批改學生作文而向學生道歉的情形;裡面還寫到他支教結束回上海在昆明火車站被丁老師「放鴿子」的遭遇,這使我想起了那個盲目相信領導、說傳言是謠言的老夫子。總之,這篇《支教日記》就是劉政琤老師的真實精神寫照,值得一讀。
《支教日記》刊出後,在一次火車上,我遇見了我縣環保局的一位副局長,我把遊子報發給他看,他唯獨對《支教日記》感興趣。原來他是一名知青,當年曾在劉政琤老師支教的那所學校裡當過一段時間的代課教師。由於當時《支教日記》還未全部刊登,他向我要去全部文稿,細細拜讀,評價頗高。
還有礦友李謙,他看了《支教日記》後,專門向我要了劉政琤老師的聯繫方法,雙方加了微信,從原本的陌生人成為了一對好朋友。這就有了我與劉政琤老師的第三次合影。
2019年12月,我去上海莘莊看望老友李謙,李謙要打電話叫劉政琤老師來,一起吃飯。我說:「劉老師是個老夫子。他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一定會來吃飯。」李謙說:「我叫他來,他肯定會來。」果然,李謙打過電話後,劉政琤老師不惜坐了40多分鐘的公交車趕來赴宴。我感到很奇怪,我叫他吃飯,他十分客氣。而李謙叫他吃飯,他一叫就到。這大概是他們性格投緣吧?或者李謙另有一種魅力。
飯後到莘莊公園裡休憩,我們一起用手機留了影。這次見面,我們聊了《721礦遊子》刊物的下一步打算。我因為遊子報辦了快8年了,有價值的史料也差不多收集完了,心中一直猶豫著是否休刊。但是劉政琤老師卻鼓勵我繼續辦下去,並堅信我會一直辦下去。大約他已經充分了解了我的性格,敬業且無別的愛好,已經把事業當作了自己的精神寄託。而他本人也是這一類型的人……
●寫於2020年4月11日@原文刊載於《721礦遊子》第26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