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哥哥」呼保義宋江吩咐,黑旋風李逵斧劈了4歲的小衙內,無法交差的美髯公朱仝恨是恨得咬牙切齒,發誓要和他拼個你死我活,直追到小旋風柴進莊上,經吳用和柴進勸說,朱仝答應先上梁山,李逵暫時留在莊裡。於是,黑旋風和小旋風倆旋風並了一道,吹向那高唐州而去。這不,柴進的叔叔柴皇城家裡發生了變故。皇城被人打得躺在床上只剩一口遊絲,上氣接不了下氣。他又沒有子嗣,只有一個繼室老婆伺候,不得已只好請侄子柴進來幫忙撐腰。柴進自恃是後周柴世宗嫡派子孫,家間有宋太祖御賜「丹書鐵券」,誰敢太歲頭上動土,就帶了李逵直奔叔叔家裡一看究竟。
柴進問了嬸嬸,知道高唐州新來了位知府高廉,是東京高太尉高俅的叔伯兄弟,倚仗高俅勢要,無所不為,還帶了一個妻舅殷天錫,人盡稱他做殷直閣。這廝年紀不大,又倚姐夫高廉的權勢,經常橫行害人。正好又「有那等獻勸的賣科」,說柴皇城家宅後有個花園,「水亭盡造的好」。那傢伙就帶三二十人,要皇城家走人他來住。皇城哪肯幹,說:「我家是金枝玉葉,有先朝丹書鐵券在門,諸人不許欺侮。你如何敢奪佔我的住宅,趕我老小那裡去?」這幫子人自是不管,上去就把東西往外搬。皇城忙去扯,結果被殷天錫推搶毆打了一頓。「因此受這口氣,一臥不起。飲食不吃,服藥無效,眼見得上天遠,入地近。」看來這大宋朝確實是衰敗得夠嗆了,丹書鐵券都不好使啦,誰有權誰厲害,皇城抗不過直閣。
也巧,倆旋風到了,那位殷直閣又來挑釁。小旋風說你不要牛掰,咱家是皇族有丹書鐵券,我尋皇上告你去。直閣根本不吃他這套,嚇唬誰,高唐州這地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花園亭子要定了。黑旋風火爆脾氣啊,一聽氣不忿,上去就是亂打,一不小心,用力過猛了,把這位知府的小舅子給捶死了。硬碰硬,法度亂了,誰拳頭大誰厲害,結果就是這樣,鬧出人命亂子了。看看殷舅子多不值啊!年紀輕輕的就橫死了。人啊!咋說好呢?真是不能有半點勢力,如果再沒點約束,那很容易就像脫韁的野馬任性使勁,終有一日會人仰馬翻,那時後悔也晚了。高俅的螟蛉之子高衙內是這樣,高俅兄弟高廉的小舅子也是這樣。但是,這裡有個更關鍵的人物,就是高廉的老婆殷夫人。
關於這位殷夫人,《水滸傳》裡真沒有多少描述,只這麼一句話:「這殷夫人要與兄弟報仇,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監禁下人口,佔住了房屋園院。柴進自在牢中受苦。」看這話也似乎沒什麼要緊,但是仔細看,一個「教」字真真是蘊含了很多的意味,教知府老公抄家佔地抓人,一連串動作,真是霹靂手段、乾脆利索得緊,老公悉聽尊便毫無違拗,垂簾聽政毫不避諱。不是有這樣拽的姐姐做知府夫人,弟弟殷天錫敢胡作非為嗎?也正是殷夫人在丈夫面前有影響,弟弟才被呼為殷直閣,可以直接幹政內閣。大段文字只有片言隻字提到殷夫人,然而大段故事皆由這殷夫人左右,無此殷夫人無此弟弟無此老公無爭吵打鬥無人命亂子。有這殷夫人,有此弟弟強橫無理,有此老公不問青紅皂白,有柴進入獄,有宋江率梁山泊眾而來。一個「教」字真可謂深得「春秋筆法」心傳,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著一字亂臣賊子懼。真是好看的木偶戲臺上暗影裡有個女人在控線,全在「教」上。再結合前回宋江教李逵劈小衙內看,也是用此筆法,並沒有顯山露水多加描述,只是輕輕一筆帶過,不細讀看到的全是熱鬧,細思真是極恐,宋江的陰狠和殷夫人的狠毒真是如出一轍,全在這一個「教」字!天下人怎敢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