蕞城錢莊裡究竟有什麼秘密
端午節我在家裡休息了幾天,準備過些日子去浙江的工地上搬磚。就在出發前一天,老烏提議給我踐行。
我有點不想見到田生,所以藉口要陪老婆孩子,便婉言謝絕了。終究還是禁不住老烏的死說活勸,只好把高鐵票改籤到下午。因為我知道,明天上午肯定是起不來的。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老烏只請了幾個鐵哥們兒,在公司小餐廳裡小酌幾杯,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心裡卻不由暗罵老烏,嘴裡說著為我踐行,還不是要喝老子的酒。
沒想到,剛要入席的時候,田生來了。
田生最近看起來氣色不錯,但有點沉默寡言,不像以前那般張揚,我估計他是有了老烏這個傾訴對象,沒有以前那麼憋屈了。
誰成想,我剛剛提過三杯,還沒等老烏舉酒,田生的醉話又開始了。
反正我要出去一段時間,應該看不到這個酒瘋子,所以這次就沒有留情面,不顧老烏頻頻阻止的眼色,毫不留情地指摘田生之前說過的那些野史裡面存在的漏洞。
而田生也不急躁,一邊自斟自飲,一邊聽我慷慨激昂的批判,其他人既不好意思插話,也不好與田生碰杯,氣氛弄得非常尷尬。
後來,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總不能看著這個瘋子自己把我的好酒都給喝完了吧。
就開始按照老規矩,六個人相互打圈。
田生雖然喝的醉醺醺的,卻沒有忘主動走過來給我碰了一杯,很真誠的說了句:「一路順風。」
我瞬間有些感動了,在酒精麻痺了神經以後,忍不住問出了我好奇卻又不敢說出的疑問:「蕞城錢莊裡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對於這個問題,田生稍微怔了一下,逕自走回去,共同敬了大家一杯酒,然後坐了下來,右手把玩著小酒杯。
我知道,他要開始講那散佚的半部野史了。
秦獻公初年的那場瘟疫,雖然被扁鵲治好了,事後李醯和扁鵲還共同寫了一份奏章,題目是大概什麼關於「老方子」在治癒疫病中的具體應用。
因為田生本身說話略帶口音,又是在喝醉酒以後,所以很多地方我也聽不大清楚。
等到扁鵲和他的弟子被魏國細作害死以後,李醯買通太史,背著秦獻公篡改了相關記錄,抹去了有關扁鵲的所有痕跡。
然而,秦獻公卻沒有精力考慮這些問題,他的主要精力是如何奪回被魏國所佔領的河西之地。
這也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抱負和傷痛。
秦獻公雖然是嫡長子,但他的國君之路卻異常曲折。在他十歲那年,君父去世,可他的國君之位卻被一大把年紀的叔祖父篡了。為了保住性命,太子只得逃到魏國,苟且偷生了二十九年。
國內原本支持太子的人很多,都被叔祖父冠以謀反團夥的罪名給粉碎了,有的甚至還殉葬給了他的君父。
叔祖父為了坐穩位子,在對內殘酷鎮壓的同時,對外卻卑躬屈膝,蕞城錢莊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張營業的。
魏國現在的國君是魏文侯,他重用李悝、吳起、樂羊和西門豹這些名臣宿將,打服了幾乎所有諸侯,成為天下第一強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吳起趁著秦國亂作一團,奪取了關係到秦國生死存亡的河西之地,設立西河郡。
魏文侯對這個流亡的秦國太子比較感興趣,就想把他送回秦國做國君,不過作為利益交換,自然開出了一些喪權辱國的條件。太子只承諾有魏文侯在世,秦國便不侵犯魏國。魏文侯大怒,就撤回了對太子的支持。
太子卻找機會逃回了秦國,幾經周折,終於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就在此時,魏文侯去世了。
為了奪回河西之地,秦獻公先是派人給他的好朋友公叔痤出了個主意,把吳起逼的出走楚國,讓公叔痤如願坐上相國的寶座,然後秦獻公再展開奪取河西之地的計劃。
沒想到,這個計劃被李醯出賣給了公叔痤,所以才爆發了這次瘟疫。雖然瘟疫給扁鵲治好了,但秦獻公奪取河西之地的時間,卻晚了足足二十年。
等到萬事俱備以後,秦獻公親自率軍出徵,不但奪回了河西之地,還在少梁決戰的時候活捉了公叔痤。
在秦獻公流落魏國二十九年的時間裡,公叔痤對他特別好,所以秦獻公這次不但置酒款待公叔痤,還把他放回魏國。
公叔痤被打動了,就在臨走的時候,把蕞城錢莊的秘密說了出來。
原來,蕞城錢莊的老闆賈氏,是狐偃的後人。
狐偃是晉文公的舅舅,曾經幫助晉文公成就霸業。他的兒子狐射姑後來被趙盾設局逐出晉國。
因為狐射姑得封地在賈邑,所以後人就改為賈氏。
賈氏與趙氏有著深仇大恨,所以和魏氏交情非常好,甚至在兩百年前幫助魏絳做上了晉國的相國。
等秦獻公叔祖父打開國門後,賈氏在蕞城開起這座錢莊,專門負責轉移秦人的財產到魏國,李醯的生意只是其中一件。
除了轉移不義之財,這裡還是內外勾結的大本營,二十年前的那次瘟疫,就是在蕞城錢莊裡謀劃好的。
秦獻公萬萬也沒有想到,作為秦國首富的賈氏錢莊,卻是魏國的探間,而且他們竟然策劃了席捲秦國的瘟疫,並且害死了扁鵲師徒!
於是,秦獻公揮師蕞城,要徹底剷除這些秦奸。
田生說到這裡,緩緩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不再說話。
我大為不解,終究忍不住問道:「如果秦獻公剷除了蕞城錢莊,為何李甲還能興風作浪呢?」
田生直視了我好半天,才淡淡的問出一句話:「在你讀的正史裡面,秦獻公是什麼時候死的?」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冷汗溼透了後背。
「秦獻公是在……少梁之戰後……突然去世的……死因不明……難道竟然是……?!!」
田生突然變得落寞起來:「公叔痤回到魏國就突然病入膏肓,然後也死了。」
我感覺自己開始麻木了,為什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
田生再喝下一杯酒,竟然露出一絲冷笑:「任他們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知道蕞城錢莊的秘密。」
說完,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第一次生出要拉回田生的衝動,但終究還是沒有起身,只是默默地告誡自己,他說的只是野史,是野史,不能相信,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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