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南半球的夏天,差不多就是北半球七月底的樣子。可昨天墨爾本的氣溫只有13-18攝氏度,在家裡穿了薄絨居家服還是覺得渾身冷颼颼的,讓人辨不清到底身處哪個季節。
如果說難得有幾天氣溫異常,尚可以理解。可是墨爾本一年四季的天氣都很詭異,像個更年期症候群的重症患者,捉摸不透,喜怒不定。給啥天氣,完全沒規律可循,全看老天爺心情。
上周四早晨八點左右,天還陰惻惻的。體感不超過10度,一看手機,果然只有6度。我給「愣頭青」穿上了長褲和薄外套,自己也套上了毛衣。九點出門送他去幼兒園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穿少了。路上的行人大多都穿了厚外套,甚至還有穿羽絨服的。
十分鐘後,等我從幼兒園開出來的時候,已是陽光肆意,萬裡無雲了。我把毛衣脫了,就穿了一件短袖。就這樣,還是覺得熱,只能打開車裡的冷氣。
天氣如此之好,萬不可浪費。一回家,我趕緊把衣服洗了晾在院子裡。要不是「公主病」在床上堆滿了各種包裝紙和手工材料,我差點想把他的床單被罩都拆下來洗一洗,被子拿出去曬一曬。
中午時分,我去花園裡修剪玫瑰。花花草草已經被曬得蔫頭耷腦了,陽光閃得我睜不開眼。我在外面呆了不足一刻鐘,就受不了日頭暴曬,逃進了屋裡。
吃完午飯,「糾結倫」提出去City 逛逛。雖然我們離市中心不過十多公裡,但平時極少進城。看他興致如此之高,我和「公主病」也不便掃他的興。出門的時候,我有一秒的遲疑,要不要把衣架收進去,衣服差不多快幹了。可兒子在車庫裡扯著嗓子催我,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邊鎖門,一邊安慰自己:日頭那麼大,應該沒什麼問題。夏季的日光能持續到晚上九點多呢。
可我到底犯了住在墨爾本的大忌——出門不看天氣預報。車行至中途,上空漸漸攏起了雲層。
「噢喲,這不是要下雨吧?」我趕緊拿出手機看天氣預報。「哎呀,下午有雨啊!要不我們回去吧?衣服還晾在外面呢。」話音未落,雨已經下來了,淅淅瀝瀝地,雖不大,但很密。
「不過是一片雲罷了,開過去就好了。」「糾結倫」不以為然地說,「你又不是第一天來,不要大驚小怪的。弄不好,家裡那邊,根本就沒下雨。」
我想了想,也是。即使淋到一點兒,一會兒太陽出來也曬乾了。
果然,還沒等我們開到目的地,雨已經停了,地上也幹了。我們沿著Yarra河南岸漫無目的散步。走過國家藝術館,想進去看看。但因為疫情,尚未恢復對外開放。
即使是在市中心,墨爾本仍然到處可見超大面積的綠地。
也許是臨近聖誕,綠地的涼亭、樹蔭下,隨處可見公司在搞派對。河岸邊的一溜餐廳,也都是聚會的人群,熙熙攘攘,觥籌交錯。
我們走了不多時,就覺得有些走不動了。河岸邊實在太曬了,又不好打傘來遮陽,免不了被愛沐浴在陽光裡的西人看作「怪物」。
我們只得找了一家冰淇淋店,吃點冰的降降溫。
「看,還好剛才沒折回去吧!哪裡有要下雨的樣子?都快曬成人幹了。」「糾結倫」無時無刻不忘標榜自己的英明。
吃完冰淇淋,又轉了一圈兒,我提出可以返程了。「今天是聖誕前弟弟在幼兒園的最後一天了,我們早點去接他吧!」
被曬得垂頭喪氣的「公主病」一聽說要回家,立馬來了精神,「太好了,我快熱死了。」
就在這時,「糾結倫」的手機響了。說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叫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等他打完這個電話就走。嗬!這一等就等了近一個小時,還沒打完。
我們坐在冰淇淋店門口的椅子上,越坐越冷。眼瞧著風起雲湧,烏雲蔽日,我心道「不好,這是要變天了」,趕緊起身去找「糾結倫」。
上了車,看著越壓越低的雲層,我暗暗祈禱,「堅持住,堅持住,千萬等弟弟上了車再下啊。」
目的地已近在咫尺,雨點子終於還是落了下來。幼兒園門口幾棵老橡樹的樹冠在勁風中瘋狂地舞動著。巨大的雨滴,在石板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還好,雨不算大,不拿傘了。」 我從車子裡鑽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幼兒園。等我抱著「愣頭青」往外走時,外面已變成了瓢潑大雨。怎麼辦呢?車其實離我只有十來米。「弟弟,你抱緊媽媽,我們衝過去好麼?」「嗯!」
我摟緊兒子,挎住他的書包,把他的午餐盒夾在腋下,手裡還拿著他的「作品」(亂七八糟不知道啥玩意兒),一鼓作氣衝了出去,差點和衝進來的西人媽媽撞個滿懷。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我們居然還互相打了招呼。
我健步如飛衝到停車場,「糾結倫」撐開傘正準備來接應我們。結果又是手忙腳亂收傘,又是把娃和大包小包扔進車裡,等我繞到前面坐進副駕駛位時,身上都溼透了。
「都上車了就好,這下不怕了。」「糾結倫」大舒了一口氣,「我們回家!」
好死不死的,剛開出幼兒園的停車場,又出狀況了。
「媽媽,雨怎麼那麼大啊?你聽聽這雨聲。」「公主病」說。
「要命了,下冰雹了。」
這雹子大得跟慄子一樣,打在車子上噼啪作響。偏偏又在主路口吃了個兩分鐘的紅燈,我們的車就這麼赤身裸體,沒遮沒擋地任由冰稞子無情地拍打。
車終於開起來了,可是車速加大了冰雹砸在擋風玻璃和天窗上的力度。那個動靜,就好像玻璃爆裂了一樣。「哎呀,玻璃要碎啦!怎麼辦啊?」「公主病」在後座上鬼叫。
「你別開那麼快呀!車越快,砸得越重。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我也心慌得很。
「哪裡有地方避啊?附近沒有能遮擋的地方呀!它早一分鐘下,我就不從幼兒園裡開出來了。」
「要不,到樹下停一停吧!」
「這稀稀拉拉的葉子,能有什麼用啊?」
「總比啥都沒有好吧。」
「糾結倫」看準路邊一棵大樹,滿打方向滑了過去。枝葉雖不繁茂,但到底還是起到了一些緩衝作用,雹子砸在車上的聲音變小了。又過了半分來鍾,雹子被暴雨替代了。
「雨大不可怕,走了。」「糾結倫」不願多做停留。
雨刮器開到最高速,還是看不清前路。輪胎的抓地力不夠,車輪隱隱有些打滑。開車的「糾結倫」怎麼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公主病」都嚇壞了。不敢出聲,生怕影響了司機大叔。只有「愣頭青」在後座手舞足蹈「Hooray!hooray!太棒了,太棒了!」地大叫。果真是無知無畏!
幾分鐘後,我們終於開進了車庫,將暴雨甩在了身後。這時大家才放鬆下來,各自發表了一番感嘆。
「你們先在車上呆著,我去開門,東西我來拿。你們等雨小一點再進來。」孩子他爸交代我們。
一轉眼,他折回來了:「這個天真是太無恥了!你們看看!」
我們往車庫通向後院的門口望去,外面的雨居然已經停了。待我們把大包小包都拿進屋,把弟弟從車裡抱出來時,太陽又出來了。碧空如洗,哪裡有丁點兒被風暴肆虐過的痕跡。
我渾身溼噠噠地站在院子裡,看著那一架子滴水的衣服,無語了。這算什麼事兒啊?敢情這場暴風雨就是為了我們一家預備的?等把我們澆透了,砸爽了,它就功成身退了?
在墨爾本居住,是不需要做換季工作的。因為即使在冬季,只要無風出太陽,也可以穿短袖短褲。而在夏季,只要連著颳風下雨,就需要穿棉襖,蓋棉被。剛來的頭一年,我還兢兢業業的在季節轉換的時候,洗啊曬啊,上一季的收起來,下一季的翻出來。可到頭來,全是無用功。沒幾天,就把收進去的一件一件都拿了出來。後來學聰明了,一年四季的衣服全掛起來;空調被,春秋被,羊毛被全都放在隨手可及的地方,每天按實際天氣取用。
我在上一篇文章裡提到過,墨爾本的日夜溫差極大,常常可以差十幾甚至二十幾度。即使下午四點左右的溫度還是37、38度,可過了五點再去院子裡,立刻能被涼風激出一身雞皮疙瘩來。等晚上七點左右,室外溫度只有20度上下了。到夜間上床睡覺的時候,只要有風,室外溫度可以跌到15度以下。如果室內溫度一時降不下去,水冷空調開半小時左右,房間裡的溫度就能和室外持平。
我來了這麼些年,夏天從來沒有用過涼蓆。白天再熱,晚上還是蓋被子。特別是今年,一條春秋被還不夠暖,我得在上面加蓋一條空調被,才能熬過這夏夜。
我印象中只有一次,白天溫度達到40度,而且那天沒有一絲風,所以到了夜裡,房間裡還是熱得像烘箱。水冷空調也不起作用,讓人輾轉難眠。但也只有遇到那麼一次。
墨爾本的一年四季,多見大風天氣,很少有風和日麗的時候。特別是冬天,只要出太陽,就颳大風,非常不利於我搞洗曬工作。因為頻繁被颳倒在地,大多數時候是四腳朝天,晾衣架的折損率特別高。幾年裡我已經換了四五個大型晾衣架了。
狂風大作的夜裡,我常常睡不著覺。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和門窗被風鼓動的聲音,我總忍不住擔心房子會不會被妖風吹倒。在上海幾十年,我經歷過不少颱風來襲,算是個見過世面的。但我總感覺上海的颱風無法與墨爾本的狂風「媲美」。也許是因為這裡沒有高樓遮擋,所以風可以肆無忌憚地橫行於天地間吧。
常常一夜狂風過後,路邊隨處可見大樹粗壯的枝條被風颳斷在地,甚至有些樹被連根拔起。僅今年八月,就有三位市民死於大風吹倒的樹木。
有個大風天,家裡生薑用完了,我不得不開車去超市買。等我買完姜出來,發現停在我邊上那輛車,竟然在這短短幾分鐘裡被停車場裡的大樹砸扁了。幸好車裡沒人。而我的車險險未被波及。嚇得我,趕緊開車回家,再也不敢在大風天出門了晃蕩了。
如果你哪天腦子抽筋兒,沒看天氣預報去海邊搭帳篷。那麼當你在海水裡嬉戲的時候,帳篷早就被吹得無影無蹤了。連帶著你放在裡面的包包一起,翻滾著,翻滾著,一去不回頭。
等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它,想把它拉回原地,那簡直是一場艱苦卓絕的角力。即使你想投降:「我把帳篷收起來還不行麼!」對不起,風是不會讓你如意的。等待你的,只能是剛壓扁又被風鼓得滿滿的帳篷,還有被帳篷掃起,撲面而來的陣陣飛沙。讓你筋疲力盡,萬念俱灰。
即使你只是想去大洋路拍一張照片留念,大風也會來攪局。女人們風中凌亂的長髮,讓再好的美顏相機也無法發揮作用。
當然,喜歡用各色絲巾來凹造型的阿姨媽媽不會嫌棄墨爾本的妖風。畢竟只有風夠大,才能揚起她們心愛的絲巾,讓她們看起來好像是一群降臨在人間的仙女……的母親。
真不知道,就這樣的鬼天氣,墨爾本是怎麼連續幾年被評為世界最宜居城市的。到底哪裡適合人類居住了?
噢喲,好冷。我要捂進被窩取暖了。這算什麼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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