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全北現代拿下了韓國K聯賽冠軍。
對於熟悉韓國足球的球迷來說,這可能並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消息,畢竟在此之前,球隊已經拿到了六座聯賽冠軍,但對於他們的主教練莫賴斯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值得祝賀的成績。
因為,這只是他執教球隊的第一年。
在記者的團團包圍之下,莫賴斯點開了視頻通話,穆裡尼奧出現在了屏幕上。一臉笑意的葡萄牙人向莫賴斯送上了祝賀,開心的後者則問起穆裡尼奧,說好找時間來看全北的比賽,打算什麼時候來?
「我現在執教球隊吶,不怎麼有時間啊。」
莫賴斯和穆裡尼奧的師生情,已經有10多年了。
10年前,莫賴斯擔任穆裡尼奧的助教,輔佐葡萄牙人在國米完成了三冠王的不朽偉業,隨後又跟隨穆裡尼奧去到了皇馬和切爾西,同樣見證他捧起了很多的獎盃。
10年後,穆裡尼奧和當年的國米球員本打算用一次聚會來慶祝奪冠10周年,說不定還有一場紀念賽,但是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只好改在了whatsapp的聊天群上。
形式雖然打了折扣,但大家的感情卻一點都沒有少,正如穆裡尼奧自己所說:
「足球讓我領悟了人生的真諦,沒有什麼比一個團隊、一個兄弟和一個家庭更重要的事情了,對我來說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過去的一年,穆裡尼奧找到了熟悉的自己。
他不再像之前一樣,在沙發上,在包廂中,在演播室裡,「在不屬於我的地方看球」,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場邊指揮區,回到了在那裡喊叫、慶祝、咒罵、怒吼的節奏上。
兩次難言多麼成功的執教經歷之後,在很多人看來,穆裡尼奧沒什麼變化,還是唯獨追求勝利、絕不接受失敗的一個,但在穆裡尼奧自己看來,他已經變了很多了,即便有時還是忍不住變回去。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已經是「The experienced one」,翻譯成中文,剛好合適:
「久經考驗的一個「。
01.
去年夏天,走在自己長大的塞圖巴爾,穆裡尼奧難得在鏡頭前情難自已:
「現在我卻在這停下來了,在這享樂,我真的不怎麼享受,我很想念它(職業足球)。」說到這裡,穆裡尼奧停了下來,竭力地控制著自己不哭出來,但發顫的聲音和哽咽的喉頭已經說明了很多。
這是他成為教練後,第一次在七月末、八月初還有時間回到家鄉,往年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賽季第一戰了。很多朋友都勸他享受一下難得的時光,但他真正感到開心快樂的時候,還是在工作的時候。
舉著熱刺球衣的他,笑得很開心,很開心。
在自己執教熱刺後的第一場新聞發布會上,「已經笑了兩天」的穆裡尼奧花了一點的時間,向自己的前任,也是自己的好朋友波切蒂諾致以敬意。
「這就是教練的命運」,他的上任勢必要發生在其他人的離任之後,就像他此前說過的,他接手的都是遇到了麻煩的球隊,而熱刺顯然就是如此。
第一堂訓練課上,他掌握了所有球員的暱稱,認識了一個叫做坦根加的年輕人,告訴凱恩第二天來和他聊一聊,順便也敲打了一下「Fxxking lazy(真XX懶)」的阿里。
帶完了自己近一年來的第一堂訓練課,穆裡尼奧有點疲憊,但是靠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的他顯得很是充實。
「我們每天很早就來到辦公室,下午很晚才離開,我非常喜歡這種共同努力的感覺和我們的工作方式。」
維爾通亨清楚地記得,當時球隊的狀況。
「穆裡尼奧剛來的時候,我們距離前四名差著11分」,這就是穆裡尼奧給球隊設下的目標,「進入聯賽前四名。」
在接手之初的幾場比賽獲勝之後,穆裡尼奧都會在更衣室裡大聲地告訴球員們差距縮小到了多少,「9分、6分、3分」,然而最終在面對差距只有3分的第四名切爾西時,他們0-3落敗。
那時的穆裡尼奧,接手球隊一個月了。
實際上,他在第一堂訓練課上就發現了熱刺的問題。
「這支球隊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我和你們打了那麼多場比賽,你們都沒有人罵過我,無論在哪都沒有過,你們肯定是太乖了。」
相較於後場的防守、球員的實力、技戰術上的套路,這才是穆裡尼奧需要解決的第一個大問題,他要給這支球隊培養出贏家的心態,他要給球員灌輸「非贏不可」的想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
「在比賽裡的90分鐘,做一個聰明的混蛋。」
02.
「從小我就跟朋友們在家門口的大街上踢二對二,那可不是為了好玩,就是為了贏你的好朋友。」
「對我來說,足球就是想盡辦法去贏。」
對陣曼城的比賽,面對很可能是他最不想輸的對手,穆裡尼奧在中場休息的更衣室裡再次向球員們灌輸這個概念,「在足球世界裡,好孩子是贏不了球的。」
於是到了下半場比賽,熱刺球員個個熱血沸騰,他們讓津琴科拿到了比賽中的第二張黃牌,他們也讓曼城帶著0-2的失利離開了倫敦。
而為球隊鑿開勝利之門的,是新援貝爾溫。
進入2020年之後,熱刺遇到了很多困難。
更換教練,這意味著球員們要適應新的訓練強度、比賽節奏,再加上向來繁重的聖誕-新年賽程,這讓熱刺的大好勢頭因球員的連續受傷而遭到了打斷。
雖然他們在冬窗引進了貝爾溫等多名球員,但在新的一年裡,穆裡尼奧始終要「端著一把沒有子彈的槍奔赴戰場」,至於什麼贏家心態,只能先放在一邊。
當時,沒有人知道失去了凱恩、孫興慜和貝爾溫之後的熱刺要跌落到什麼時候,這時,疫情打斷了一切。
三個月無球可踢,讓穆裡尼奧憋得夠嗆,也讓熱刺喘上了一口氣。
在社交疏離的這段時間,穆裡尼奧在北倫敦租了一套房子,和熱刺的守門員教練Nuno Santos、技術分析師Ricardo Formosinho和運動表現教練Carlos Lalin住在了一起。
三個人每天一起來到訓練基地,隔著大屏幕遠程指導球員居家訓練,保持狀態。穆裡尼奧所租的房子和很多熱刺球員離得很近,偶爾還會把球員叫出來,以外出運動的理由來進行指導訓練。
因為在訓練恩東貝萊和桑切斯時違反規定,還因此受到了批評。
對於穆裡尼奧這樣的高齡人群,新冠病毒其實是很可怕的
但是,賽季並沒有結束,穆裡尼奧勢必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來彌補自己的球隊和身前對手的差距,他能在被禁賽的情況下,為了進入更衣室而躲在洗衣籃裡,社交疏離時違規指導球員也就不奇怪了。
「穆裡尼奧有他的工作、執教比賽、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方式,他甚至在新聞發布會上都想贏。」
作為穆裡尼奧曾經的助教,沒有人能比卡蘭卡他們更了解他了。
03.
複賽之後,洛塞爾索逐漸成為了球隊在前腰位置的首選。
「我剛來的時候這樣說過洛塞爾索:『他能這麼踢(積極拼搶)?我不信!』這麼害羞的一個孩子,但慢慢地,他改變了我的看法,所以我也開始給他機會,然後他就變成了今天這樣。」
面對沒有多少上場機會的窘境,洛塞爾索沒有發牢騷,沒有找經紀人苦惱,沒有在社交媒體上施壓,「沒有被溺愛的孩子的那種反應」,他主動找到穆裡尼奧:
「我會向你展示我的實力的!」
穆裡尼奧說,這是他最喜歡球員去做的事情。
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恩東貝萊的身上。
上賽季,法國人在穆裡尼奧手下也沒有得到多少機會。當被記者問到時,穆裡尼奧總是說恩東貝萊還沒有準備好,後者其實並不同意,但也選擇了留下來。
穆裡尼奧喜歡球員們用行動去證明他的看法是錯誤的,只要球員願意在訓練場上拼盡全力,他都會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慢慢地給球員一些時間和機會,以此來獲取付出之後的回報。
在他看來,這才是一個團隊、一個家庭該有的樣子。
在偌大的球場上,孤立的個人會顯得很渺小。
在那樣的環境下,沒有人能做到獨自去追逐勝利,所以必須要依靠隊友,形成一種「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團隊,才能獲得勝利。
「我們每個人總有需要別人的時候,如果我們真的需要幫助,那麼打電話給另一個人,然後他馬上就會出現在那裡,這種感覺非常好。」
就像他的新助手薩克拉門託在戰術會議上所分析的那樣:
「如果我的隊友有麻煩了,我會拼盡全力地去幫他。」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才是過去一年裡,穆裡尼奧給熱刺帶來的真正變化。
為了不傷害戴爾的自尊心,「為了我們家庭一般的氛圍」,穆裡尼奧在戴爾上半場就被換下後的第二場比賽,讓他首發出戰,才有了新賽季的戴爾。
為了讓這個「家庭」變得更好,他讓球員們都對彼此有了更嚴格的要求,即便這導致洛裡和孫興慜差點在球場上打起來,才有了新賽季的他們。
為了分擔現在這些隊員的壓力,穆裡尼奧在夏窗引進了霍伊別爾、維尼修斯和貝爾這樣的優秀球員,讓這個「家庭」更能經受考驗,才有了新賽季的熱刺。
或許也正是因此,他將「態度不端正」的阿里打入了冷宮。
結語.
穆裡尼奧還是那個穆裡尼奧嗎?
從過去的一年看過來,他似乎還是。
他依然不懈地追求勝利,他依然極為痛恨著失敗。他依然會在心情大好的時候,在賽前和孩子們一一擊掌,也依然會在心情很差的時候,批評所有他看著不爽的事情,自己的球員、場上的裁判、站在對面的對手,哪怕是蘭帕德。
而這極端的一切都取決於,他贏了還是輸了?
就連穆裡尼奧自己都覺得,他沒什麼變化。
「我的頭髮顏色確實不一樣了,還有一些皺紋,但我還是那個我,有著相同的原則和相同的激情,絲毫沒有改變。」
在他眼裡,對陣伯恩利的小勝和對陣曼聯的大勝,其實並沒有區別,都是3分,正是這一場場拼下來的3分,讓他們現在位於積分榜第二名,在BIG6中排名第一。
如今穆裡尼奧想要做的,就是追上並超越萊斯特城,然後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後,直至賽季結束的那一天。
然而,他還是有了一點變化。
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強調自己無論在哪都能很快獲得成功了,上賽季輸給謝菲聯,他懇請球迷們多給他,也多給球隊一點時間。
「和很多球迷一樣,我也希望快點取得成就,但隨著履歷的增加,我會更加現實一些。我認為務實一點很重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並明白取得成功需要一個過程。」
這種話放在兩三年前,都不會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但對穆裡尼奧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變化。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被處罰禁賽了,很久很久沒讓自己陷入麻煩了。」在他看來,他或許變得比以前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但他依然不忘了說一句:
「但是,我並沒有丟失自己的風格,丟失自己的經驗,我覺得是更有經驗了。」
記者說:「但有時(控制情緒)真的很難吧?」
坐在對面的穆裡尼奧微微一笑:「沒錯,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