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尤達大師所說:我們註定要被他們超越,這是所有為師者真正的責任。
凱洛倫也說:讓過去成為過去,如果有必要,殺死它。
《星球大戰8:最後的絕地武士》本身自帶一種壯士斷腕的悲壯,意在「殺死過去」,展現新的希望;拋卻一些節奏上的問題和邏輯硬傷之外,所謂不破不立,其在真正意義上對《星球大戰》系列進行了顛覆式的重構和創新。
毫無疑問,這需要勇氣,卻也必將引起爭議。
(一)
我曾經深信:《星球大戰》系列,所謂的太空史詩只是故事發生的背景,其內核本質上是家庭倫理;故事圍繞著天行者家族之間的恩怨情仇展開,充滿著濃濃的血統論和宿命感。
所以,在《星球大戰7:原力覺醒》中出現的女主角蕾伊,當她拿到盧克的光劍時,我一度相信:她一定也是天行者家族的人,孤膽英雄將會橫空出世,挽狂瀾於既倒,扶社稷於累卵,續寫家族傳奇,再在這片浩瀚的銀河留下一段璀璨的傳說。
然而,《星球大戰8》給出的回答是:她只是普通人,是一個苦命的被不負責任的父母賣掉的無名之輩。這就已經足夠讓我感到驚訝,畢竟,打破一成不變的血統論和宿命論,誰說籍籍無名的普通人不可以成為英雄?
而這種對經典的推陳出新,在片中更是不勝枚舉,也便讓我深感於《星球大戰8》的反叛精神。
(二)
而在被值得稱道的反叛精神之外,如果去談論《星球大戰8》的故事架構,那麼「兩極分化」的評價恰如其分。不熟悉「星戰」的路人驚嘆於其故事邏輯的友好,有星戰情懷的粉絲則對其對經典的顛覆怒不可遏,兩者之間總是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
這似乎是《星球大戰》續作電影歷來的難處,星戰正傳三部曲早已成為影史經典,珠玉在前,續作「帶著腳鐐跳舞」,拍好了被叫做「傳承經典」,稍微顛覆一下沒準就沒稱為「對經典赤裸裸的背叛」。這一點,同樣適用於《星球大戰8》。
兩個半小時的片長,被塞進四條故事線,蕾伊、芬恩、凱洛倫各領一條線,抵抗勢力與反派勢力正邪之爭一條線,很多時候,各故事線之間的切換和銜接又顯牽強和捉襟見肘;加之影片反俗套、反高潮層出不窮,估計很多觀眾都會在觀影過程中產生某種神妙的疑惑。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星戰8」作為正統續作,其美術、攝影和特效都還是可圈可點的,如貪享視覺盛宴,「星戰8」不可錯過。
還有,這一次,迪斯尼真的把「政治正確」發揮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我總以為賈玲參演了《星球大戰8》……)
對不起,掌握了「原力」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我們才說整部「星戰8」處處反俗套,但片中萊婭公主在太空中使用原力安然返回太空艦的橋段,卻又俗到老掉牙。
但在這裡,我們不得不提到原力、絕地武士與絕地制度,而我甚至認為《星球大戰8》在根本上是對「絕地制度」的反思。
那麼,原力是什麼?它不僅是那種可以讓石頭浮起來的看上去很酷的能力,它更是對宇宙中善惡總和的衡量,是善惡平衡的象徵,更是創作者對現實世界的一種高度概括,像極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太極、陰陽」等。換言之,「星戰」的絕大多數故事都在講「善惡之爭」這個人類永恆的命題,一條現實的故事線是正義的抵抗勢力反抗邪惡的黑暗勢力,另一條精神線就是原力的光明面與黑暗面。
在故事之初,善惡簡單對立,光明與黑暗相斥,非是即否,理想主義的二元論太空史詩就這麼誕生。但在星戰之後的作品中,這種善惡簡單對立的思路終究被放棄。因為,善惡真的並非簡單對立,星戰電影也漸漸完成從理想主義向現實主義的過度。
在星戰世界觀中,絕地武士、絕地制度作為維繫原力平衡的勢力,但他們卻簡單片面地強調原力的光明面,標榜自己的光明形象。然而,哪裡有絕對的光明?為了光明的目標,絕地武士採用黑暗的手段,這樣反而滋生了更大的黑暗,實在是莫大的諷刺。這樣的道德困境是天行者家族悲劇的根源,也是絕地制度不斷重複自己失敗的原因。
(這十字光劍不科學啊。。。)
正如「星戰8」中的盧克·天行者,當他在重建絕地教團的時候,因為自己的一個閃念,就將凱洛倫推向了原力的黑暗面,釀成了無法挽回的大錯。
對絕地制度的反思,或許也正是影片的深度和亮點所在。
(四)
而一個時代終將過去,正如「不破不立」帶來的根本結果。
年輕一代在星戰電影中登場,或意氣風發,或驕傲輕狂,他們勇敢真誠,但也不斷試錯,但總歸都在成長。那片浩瀚的銀河,終究會成為他們施展抱負的舞臺。
但那傳奇的老一代呢?韓索羅在星戰7中已經死去;盧克·天行者在星戰8 結尾羽化成「神」,與原力同在;萊婭公主雖然還存活於影片中,但在現實世界,其扮演者凱麗·費雪也已經逝去。似乎,戲裡戲外,都在傳遞著一種濃濃的訣別意味。「殺死過去」,迪斯尼很決絕。
或許,這個時代變化的太快了,古典傳統的星戰故事終究不再適應這個時代的娛樂精神。現實商業考量與粉絲情懷的博弈,終於讓迪斯尼也露出了蠻橫的霸道;於是,趕緊做出與舊時代的一刀兩斷,然後強行改變這些老一代角色的人設與命運走向,只當給他們一個看上去合理的結局罷了,而這並不能叫做「薪火相傳」。
我能理解粉絲們的怒不可遏,畢竟,這些傳奇值得一個更好的謝幕。
(五)
讓過去成為過去,如果有必要,殺死它。《星球大戰8》也的確展示了嶄新的希望,即便以這種殘酷的方式脫胎換骨。
片尾那群孩子,他們一邊說著絕地武士的傳說,一邊抬頭仰望著頭上那片浩瀚的星河,眼睛裡無不流露出充滿希望的光芒。
但願未來,這片銀河也依舊能被這希望和光芒——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