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沒有留下鳥的痕跡，
但我已飛過
文 | 婉兮
第一次看《甄嬛傳》，總覺得純元皇后是個無懈可擊的完美之人。
幾乎所有人都在誇她。
她有傾國傾城的容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驚鴻舞跳得舉世無雙、歌喉比百靈鳥還動聽。
此外，上天還賜予她高貴的出身。
家世顯赫、豪門大族，且託生在了正頭夫人的肚子裡，生下來就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婚配對象非富即貴，仿佛一生一世都站在雲端裡。
這也就罷了，偏她還端莊得體、溫柔善良，哪怕是對卑微的下人，也能仁愛寬厚得盡人心。
明明生就公主命，卻沒有一絲公主病。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頂級配置。
難怪皇帝會對她一見鍾情，哪怕彼時的她，是他名分上的大姨子。
甚至置懷孕的妻子於不顧，還跑到太后面前去懇求，鐵了心要娶她做妻子。好在作為庶女的妻子頗具自知之明，二話不說，便把渴望已久的正室地位讓出去。
讓出去一大部分寵愛，甚至是皇后的寶座。
男主位登九五，女主母儀天下，兩人心心相印共享繁華。他們三觀相合彼此傾慕，在帝後的光環庇護下，活得如神仙眷侶一般。
只是啊，彩雲易散琉璃脆，世間好物不長久。純元皇后坐擁一切，最後卻因難產而死……
臨死之前，她為有牽連的所有人求情，唯恐自己的不幸會殃及無辜。她曉得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她明白天子之怒的可怕後果。
至於庶出的妹妹，她懇求丈夫善待並加封皇后，將身後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貼貼。
你看，純元皇后多完美。
就連死，她也死得光風霽月，把「人設」鞏固得牢牢的，一千年、一萬年都不會動搖。
好比天邊那一束白月光。
甄嬛入宮時，純元皇后已成為一個傳說。
但她依然影響著後宮，甚至能主宰其他女人的命運。
比如甄嬛。
選秀時驚鴻一瞥，是因為她長了一張酷似純元皇后的臉。皇帝有片刻的驚詫，隨即將她收入囊中，成為眾多嬪妃的一員。
就因為這份相似，他對甄嬛青睞有加。
溫泉賜浴、椒房獨寵，稀有的螺子黛賞了她、最珍貴的蜀錦也拿來做鞋，就連娘家也跟著飛黃騰達，一舉成為朝中新貴。
甄嬛以為是愛情，卻不料這一切的恩寵榮耀，都只因為「菀菀類卿」。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在誤穿純元舊衣時獲罪。
誰讓她只是一個替身？替身哪兒有資格去動本尊的舊物？動了就是大逆不道，罪無可恕。
又比如餘鶯兒。
頗有姿色但大字不識一個，那句「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說得磕磕巴巴，但也瞬間觸動了皇帝。
因為倚梅園裡的梅花，是純元皇后種下的，而那句詩，恰恰是她的最愛。
再比如皇后宜修。
姐姐純元皇后是道永遠的護身符，無論她犯了多大的錯，只要抬出「姐妹情深」這面大旗，就會在頃刻間打動皇帝，隨即化險為夷。
總之，純元皇后是皇帝的軟肋，與她相關的一切，都能讓這個久經歷練殺伐決斷的男人軟下來、靜下來。
他像現代人集郵一樣，這裡採一點，那裡挖一點，拿甄嬛的面容、眉莊的性情、安陵容的歌喉來復原曾經的愛人。
深情至此，很難不讓人感慨天妒有情人。
假如純元皇后一直活下去，就該是世間最美的愛情了吧？必定能白首偕老吧？
他們的故事，想必也會被作成詩譜成曲，代代傳唱，世世流芳。
但事實，果真能夠如此嗎？
宜修壞事敗露，即將被皇帝處置時，曾說過這麼一段話：
「臣妾真是後悔，應該讓皇上見到姐姐如今與臣妾一樣衰敗的容貌。皇上或許，就不會那麼恨臣妾了。」
總覺得這句話另有深意，這所謂的「容貌」，指的一定不算是顏值與身材，或許還暗含某些東西。
但皇帝沒聽出來，他只冷冷地回答：「心慈則貌美，純元縱然年華老去，也一定會勝過你千萬！」
這句話本身沒有問題，純元皇后的容顏，想必也經受得住時光考驗，會被歲月沉澱出另一種更有深度的美麗來。
但心境呢？感情呢？結局呢？
不要怪我太悲觀，我只是覺得，深宮高牆內的風雲詭譎，匯聚各式各樣的陰謀與算計。久居其中，難免會沾惹塵埃。
更何況純元出身名門位居皇后，家族、前朝、後宮盤根錯節，利益關係亦錯綜複雜。
與此同時，後宮會不斷擴充，女孩被源源不斷地送進來。她們代表不同的力量與利益，馬虎不得、敷衍不得。
皇帝斡旋其中，能保證自己的愛不被稀釋？
皇后管理後宮，能保證永遠心平氣和慈眉善目？
在未來，還會有爭寵、外戚、立儲等問題。而它們其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使夫妻二人生出嫌隙。
畢竟不是凡人啊，天子家的矛盾與爭鬥，從來都是大寫加粗的。
皇帝之所以覺得純元皇后無可挑剔，大約是他們還沒經歷那些沮喪、憤恨乃至絕望的時刻。
兩人從少年夫妻的你儂我儂中走過來，彼時初登大寶，許多矛盾還處於潛伏狀態，尚未真正破土而出。
他們看到的彼此，也就都眉目溫柔——還沒來得及在人性面前赤誠相見，不曾見過對方的另一面。
再往後呢？
再往後就沒有了，因為純元死在最美好的年紀，而且是難產而死。
於是，愧疚和思念織成一張網，皇帝心甘情願地把自己往裡投，最後還要深情款款地昭告全天下：從此後，我愛的人都像你。
後來看《如懿傳》，總覺得青櫻與弘曆，就像曾經的純元與皇帝。
都是年少生情，傾盡所有也要和對方在一起。當時風霜未至，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
不同的是，青櫻與弘曆肩並肩走到了最高處，把人生的歡喜悲憂都經歷了一遍。
他們在各自的命運中浮沉，被這樣那樣的境況挾持，最終相互猜忌、爭執，把對方越推越遠。
臨了了，也只能感慨一句蘭因絮果，給「去了的青櫻與弘曆」……
其實，哪怕最普通的平凡夫妻，也難逃面目全非的宿命。畢竟婚姻不易，又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
即便是堅守初心的如懿，也只能含恨而終啊。
當然，神仙眷侶是有的，但它出現在皇宮的機率，真的微乎其微，乃至可以忽略不計。
死在最美的年紀，或許正是上天對純元的最大垂憐。
容顏被定格、愛情被銘記、故事被傳頌。那個男人記住的，也永遠是最美最好那一幕。
婉兮，90後寫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溫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鋪，個人公眾號：婉兮清揚（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敗你的，終將讓你更強大》，新書《願所有姑娘，都嫁給夢想》火熱銷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