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野扁豆兒暗自高興了一陣,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
過了不久,村裡開始謠言四起。說楊小羊和村子西頭的「公共汽車」在一起鬼混。「公共汽車」是張萬林的妻子李二梅。張萬林在礦上掏炭,長年不沾家,通常到年根兒才帶著一沓厚厚的票子回家來過年。李二梅耐不住寂寞,在村裡作風放浪,與許多男人有染。村子裡瀰漫著各種傳聞,許多婦女嫉恨她,給她起了公共汽車的綽號。
野扁豆兒不相信傳聞,楊小羊怎麼會和這女人鬼混?李二梅再好,也畢竟四十出頭了。
那段時間楊小羊賣棗的錢,一個子兒也不交給野扁豆兒了。當她問起這事時,他總會吱吱唔唔說耍錢輸了。只要不是送給「公共汽車」的無底洞裡,耍錢就耍錢吧。野扁豆兒對楊小羊息事寧人的態度,使楊小羊愈發肆無忌憚。先是半宿不歸,繼而變成徹夜不歸了。野扁豆兒就睜著眼睛一宿一宿等他回來。
一起給地裡施肥時,野扁豆兒淡淡地向婆婆說起了這件事情。
婆婆說:「別聽人家瞎嚼舌頭,沒影兒的事!」
野扁豆兒不好再說什麼。
婆婆說:「看看人家,西院大槐家兒媳婦懷孕了,東頭小米家婆姨也開始嫌飯了(陝北方言嫌飯,就是有了嘔吐等早孕症狀)。」野扁豆兒曉得婆婆所指,面帶愧色地不敢再有怨言。
那天要是不去趕集就好了。事後,野扁豆兒不止一次地抱怨過自己。
頭一天,在河邊洗衣服時,小米婆姨文芳說她明天想去趕集。問她去不。野扁豆兒說也沒有什麼要置買的。
文芳說:「還是一起去吧,出去散散心,老呆在屋裡看你公婆那張黑臉,你不厭煩嗎?」
野扁豆兒心動了,就答應了文芳。
當她們在集市上轉悠得又餓又疲累時,決定先到小吃攤上填飽肚子再說。集市上很擠,野扁豆兒緊緊捏著口袋,生怕賊娃子偷了身上的錢。每逢集日,小吃攤的生意就十分紅火。好不容易找到兩個座位,她倆連忙擠了過去。
這時候,文芳突然推了一下野扁豆兒。野扁豆兒不知就裡,依然饒有興趣地望著油鍋裡翻騰的油條。
文芳又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快看!」
野扁豆兒一抬頭,眼神立馬瓷了。她看到了永遠也不想看到的一幕——楊小羊和李二梅正坐在前面一排桌上吃飯。兩個人像熱戀的情侶一樣頭插著頭肩挨著肩,似乎連體嬰兒一般。李二梅穿了鄉下女人很少穿的裙子,露著白花花的大腿。野扁豆兒看到李二梅一邊吃飯一邊還把白花花的騷腿把子搭在楊小羊的大腿上。
野扁豆兒感覺渾身的血液頓時凝固了,她木木地望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看看旁邊的文芳,文芳也是一臉驚慌之色。文芳似乎挺怕事的,悄聲說:「咱到別處去吃吧。」
那一夜,楊小羊回來得很晚。開了燈,見野扁豆兒端溜溜地坐在炕上。
「發神經啊,半夜三更還不睡?」
「我今天在集市上看見你了。」
「看見我怎麼了?又不是沒見過!哼!」
「李二梅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又怎麼了?」
楊小羊劈手就給了野扁豆兒一個耳光。惡狠狠地說道:「你不想和老子睡,你還想管著別人和老子睡嗎?」楊小羊的又一個耳光劈過來時,野扁豆兒躲開了。
「她多大?你多大?」有熱乎乎的淚珠順著野扁豆兒的臉龐流了下來。
「你管老子這些事幹甚?老子就稀罕她,怎地?」楊小羊把燈關了。
野扁豆兒的眼淚瀰漫了黑糝糝的房子。
回到娘家。奶奶和爹依然是一張冷麵孔。奶奶的銀髮愈發凌亂不堪,翹起煙鍋杆子將老貓打得發出一聲聲悽厲的慘叫。奶奶心緒很不好。二拐子遊泳時溺水死了。奶奶頂門立戶的希望像肥皂泡破滅了。
三娘也顯了老態,眼角裡皺紋愈加細密。野扁豆兒望著三娘,委屈的淚花就在眼裡打轉。
「三娘,楊小羊有二心了。」
「唉,男人都那熊樣,上年紀了自然會收斂點。」
「他還可勁兒打我。」
「忍著點,過了這陣就好。」
「那個女人是公共汽車哩。」
「求求那個女人,不要再纏咱小羊了。」
「她會聽嗎?」
「唉,有個根苗就好了。」
三娘留野扁豆兒吃了午飯。送到橋上時,三娘又說:「豆兒,生個娃娃就好了。」野扁豆兒記著三娘的話,朝黃河岸邊走去,朝高蘭村走去,絢麗的晚霞披在了她瘦弱的脊背上,很美。
在村子西口她找到了正在納涼的李二梅。
李二梅嘴唇上塗了厚厚的口紅,像猴屁股一樣鮮紅。野扁豆兒忍住厭惡,叫了聲「嫂子」。
李二梅說:「喲,我當是誰呢,有事嗎?」李二梅不屑叫出野扁豆兒的名字。
「嫂子,我……我……我求你了,放了我家小羊……」
「喲,看你放的甚屁?我把你家小羊怎麼了?是他一天到晚纏著要愛我!愛,是愛,你懂不懂?」
李二梅真厚顏無恥,把那個「愛」字咬得重重的,像磚頭一樣砸到了野扁豆兒的胸口。
野扁豆兒說:「嫂子,你要自重,你有男人!」
「我有男人關你屁事!」
「你孩子也懂事了。」
「自己的褲腰帶拴不住男人,還有臉教訓老娘!」李二梅說著雌獸一樣猛撲過來,揪住了野扁豆兒的頭髮,兩個女人的吵罵聲吸引了村裡納涼的人。
晚上,野扁豆兒頭疼欲裂。晚飯也沒有吃渾衣就睡了。
半夜時分,楊小羊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一把扯起她。
「給老子燒洗腳水去,你倒舒服地睡了!」
「我頭疼。」
「去,趕快給老子起來燒水!」
野扁豆兒端著洗腳水放到了腳地上。
「你給老子洗,就要你給老子洗。」
「哎呀,你想燙死老子呀!」
一個耳摑子摑了過來,野扁豆兒聽見自己的耳朵有雷鳴一般的轟鳴聲。接著,一盆洗腳水兜頭淋了下來。楊小羊嘴裡罵罵咧咧:
「你今天給老子做了什麼丟臉事,你好好說說!」
「楊小羊,你真不要臉!你做的那樣丟人的事,還敢打我!我沒法你,別人有法子治你,等張萬林回來剝你的皮!」
野扁豆兒喘著粗氣,站起來,撩起衣襟抹去了臉上的洗腳水。
「咦,你這臭女人今天真長本事了,你還敢告老子的狀?好!我先剝了你的皮再說……」
楊小羊扯掉了她的衣裳,扯得一絲不掛,掄起拳頭狠命地捶打,野扁豆兒悽厲的呼喊聲在夜空中鞭炮般炸響了。她巴望隔壁的公婆趕快來勸住這個瘋子。她覺得楊小羊今天一定是瘋了,沒輕沒重地打她,不像平常那樣解解氣也就息事寧人。
那一夜不知為什麼,公婆仿佛都睡死了,始終沒有出來勸架。她的聲音喊啞了,公婆也沒有露面。野扁豆兒的希望變得渺茫起來,漸漸地,她感到了絕望。
直至打累了,楊小羊又撲到她身上發洩他的獸性。
「不要,快滾!」野扁豆兒噁心得想要嘔吐。
「美得你,滾了還輕饒你了,你就是老子花三萬彩禮買來的牲口,老子想怎麼騎就怎麼騎!」
楊小羊發出猙獰的笑聲,將她身上擰得一道青一道紫。野扁豆兒每一聲慘叫,仿佛都為他注入了無窮的快感。他更加肆無忌憚地折磨著她。發洩完畢,楊小羊翻身下來開始打起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