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雲新聞訊 10月18日,安徽男子劉義功求助媒體,登報尋找19年未見的兒子,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轉天就有電話打進來,告訴他兒子找到了。這本來是一樁好事,但事情後續的走向卻越來越有火藥味,直到幾天前,劉義功將可能是他的親生兒子的養父韓平軍連同當初報導的記者一起拉黑了。韓平軍覺得,劉義功根本不想認這個兒子了,因為孩子是聾啞人,認下了是個累贅,這正是最讓他惱火的地方,因為劉義功的尋子打破了他們家的平靜,現在沒個結果,徒增了孩子的心事。輿論也開始譴責劉義功當年不負責任,現在依然自私。對此,劉義功23日接受津雲新聞採訪時表示,當年他不是遺棄,現在也沒有嫌棄,他只是要先確定,孩子確實是他的親生兒子。
抱養聾啞兒 視如己出養大
2001年5月11日,劉義功和妻子抱著剛出生12天的兒子前往濟源市人民醫院就診,孩子患的是肺炎,住院數天後,劉義功和妻子留下孩子離開了醫院。住在濟源市5公裡外玉陽村的韓平軍正想領養一個孩子,因為醫療事故,韓平軍雙腿殘疾,擔心自己無法生育,聽說醫院有個孩子沒人要,他趕緊和妻子跑了去。孩子當時還在暖箱裡,已經痊癒,並欠著1千來塊錢的醫藥費。「當年家裡賣了頭豬,掙了一千多一點,剛好夠孩子的醫藥費,我就把錢交了,那是我們的全部家當,走的時候醫生跟我們說,孩子很健康。」韓平軍說。
口袋空空的韓平軍和妻子是幸福的,他們把這個小嬰兒抱回家,取名韓陽,細心呵護,但慢慢的,他們發現了不對勁,家裡電視聲音再大都吵不到這個孩子,韓平軍帶著孩子去了醫院,診斷結果為神經性耳聾,韓平軍猜測耳聾可能與孩子患肺炎後用的藥有關係,他並不諱言自己偶爾也冒出過抱怨的閃念,覺得自己抱養個孩子還是殘疾運氣不好,但這並不妨礙他愛著兒子,對他傾注所有心血。
韓陽小時候上的是聾啞學校,沒有感受到自己與周圍人的不同,初中他學習漸漸跟不上了,初中畢業後進入社會,他開始發覺自己的缺陷,性格也受到了影響。「從十四五歲起,他跟我說別人小看他,笑話他,性格也變得暴躁了。」韓平軍說。
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撫養一個有缺陷的孩子更難,教育韓陽的時候,韓平軍總要格外顧及兒子的感受,韓陽沉迷遊戲,韓軍平就去找遊戲廳的老闆,韓陽騎著電動車帶兩三個聾啞孩子,韓平軍寧可砸了車再買一輛也不打韓陽一下,「他們這種孩子,一根筋,想幹啥就幹啥,但是不能打他,打他就傷了他的心。」
韓陽17歲那年,韓平軍帶他去鄭州植入了人工耳蝸,其實這個手術醫生並不建議做,因為植入人工耳蝸最佳的年齡是在6歲以前,最晚不應超過8歲,但韓陽強烈要求做手術,韓平軍依了兒子。除去國家擔負的部分,韓平軍個人還要再支付2萬餘元,現在韓陽戴著耳蝸能聽到聲音,但人們說的話對他來說如同外語,他依然不會說話,只能含糊地叫「爸爸」「媽媽」,為了能和兒子交流,韓平軍自學了簡單的手語。
不上學後,韓陽跟著父親一起拉鐵渣,父子倆配合得很默契,眼看兒子大了,韓平軍在縣城買了一套三室的房子,準備給兒子當婚房。兒子的身世,韓平軍本打算隱瞞一輩子,誰想到一則登報尋子的新聞打破了平靜的日子。
韓平軍和韓陽
養父想見面 尋子父親不肯來
10月18日,河南媒體發布了安徽男子劉義功尋找19年前失散的兒子的消息,當天晚上,韓平軍的同事看到了這條新聞。「轉天早上6點18分,我同事給我發微信,說覺得劉義功跟我兒子長得很像,我也覺得像,6點半,我聯繫了劉義功,很快警察就上門了,是劉義功委託警察來的,警察說要給我兒子做DNA,我不同意,大人還沒見面就做DNA,萬一孩子不是他們的,我和兒子咋說,於是警察想了個辦法,讓我兒子抽菸,然後他們把他吸過的菸嘴拿走提取DNA作比對。」韓平軍說。
兩名警察上門來,雖然穿著便衣,但開的是警車,他們佯裝互相讓煙,拿到了韓陽吸過的菸嘴,將菸嘴裝進一個透明袋子後,警察離開了,留下韓平軍面對滿腹狐疑的韓陽。「兒子做了個打手銬的動作,意思是問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讓警察找上門,我說不是。」韓平軍說。19日晚,村裡已經開始議論紛紛,韓陽的同學們也開始給韓陽發信息詢問,韓平軍知道藏不住了,便對兒子如實說了,「他問我在哪撿的他,我說在醫院,他問我撿到他時多大,我用手比劃了一下,很小,他很驚訝我把他從那麼小一點養到現在1米75的個子,當時沒看出孩子傷心,我還跟他開玩笑,說『你走吧,去上海吧』。」
自從聯繫上劉義功後,韓平軍就在等待與劉義功見面,他從沒有阻攔孩子見親生父母的想法,聽說劉義功在上海的條件比他強,他更清楚自己不能攔著孩子往好處奔。韓平軍的妻子自從出了這事,提起來就哭,韓平軍也曾與妻子抱頭痛哭,但終究還是做通了妻子的思想工作。他唯一的要求是劉義功先來見他,他覺得於情於理,劉義功都應該先來河南,他期望兩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孩子的事,但劉義功不僅遲遲不願來河南,態度也讓劉平軍感覺越來越消極,「我在10月20號前後就告訴了劉義功孩子聾啞的事,他一開始還挺著急見面,問孩子的耳朵還能不能治,後來就不那麼積極了,他說讓孩子先去上海,還要加我兒子微信,我都沒有允許,我養了19年的兒子,他啥也不說,就讓我兒子去找他,我心裡過不去這個勁。」
在與劉義功的微信交流中,韓平軍多次要求劉義功先來河南與他見面,劉義功均未答應。12月,濟源市公安局出具了鑑定結果,結果顯示劉義功和妻子時紅蓮是韓陽的生物學父母親,韓平軍把這份鑑定結果也給劉義功發了過去,但劉義功推說忙,還是不肯來河南。幾天後,韓平軍與報導此事的記者都被劉義功拉黑了。
韓平軍與劉義功的微信對話
韓平軍覺得,孩子是聾啞人這件事,是劉義功態度轉變的核心原因,當他意識到孩子可能成為累贅,他就不再想認這個孩子了。
尋子父親回應:我首先要確定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劉義功已經注意到了網上對他的負面評價,網友指責他19年前遺棄孩子不負責任,19年後找到孩子又因為孩子有殘疾不想認,是極度自私。劉義功告訴津雲記者,當年他不是遺棄孩子,現在也沒有不想認孩子。
2001年劉義功和妻子把孩子留在醫院離開後,5月27日,當地一家媒體報導了此事,稱濟源市人民醫院有一嬰兒被父母狠心遺棄,棄子的說法由此而來。「當年我22歲,我老婆19歲,我們沒領結婚證,不能去醫院生孩子,找了個接生婆生下孩子,孩子剛出生幾天就病了,我們抱去濟源市人民醫院,醫生說是肺炎,我們當時不懂肺炎有多嚴重,醫生說沒辦法治了,我們想抱去鄭州治,醫生也沒讓,我老婆產後身體特別差,半個月都沒怎麼吃喝,醫生說你還是先救救大人吧,於是我們放棄了治療。我們努力地給孩子治過,打了兩瓶白蛋白,一瓶500多元,那是2001年啊,我下一天煤礦才掙20塊錢,走的時候我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我們也想帶孩子走,但醫院說孩子抱出去就會死,走之前我結清了所有的醫藥費。」劉義功告訴津雲新聞。
離開河南後,劉義功和妻子來到上海,白手起家打拼多年,承包經營一家國際物流公司,終於在上海立了足。2002年劉義功夫妻倆就曾回濟源打聽,獲悉他們的孩子沒有死且被人領養了,但因為當年網絡不發達,他們不知如何尋找兒子。
今年10月18日,消息在媒體發布後,轉天就有人告訴他19年未見的兒子找到了,這速度快得讓劉義功甚至有些措手不及,對於他為何遲遲不肯去河南與韓平軍見面,劉義功說出了自己的原因,「我說讓孩子來上海,其實是想再做一次血液的DNA比對,我至少要先確定,孩子真的是我的。我諮詢了很多人,去了上海專門鑑定DNA的機構,人家說一根菸嘴是做不出鑑定的,至少需要3-5根菸嘴,我老家的醫生也說一根菸嘴不行,而且最可靠的還是血液鑑定,警方也跟我說過,菸嘴鑑定不可靠。另外,我們當年去打聽,當地人一直告訴我們,孩子被一家姓袁的人家收養了,可是現在是姓韓的人家。還有,我們夫妻倆的DNA錄入了全國打拐辦的資料庫,但是上海警方查不到濟源市公安局的這份鑑定報告,警察告訴我們,這種鑑定報告對我們當事人應該是透明的。」
劉義功告訴記者,他一點沒有嫌棄孩子的意思,得知孩子是聾啞人,他就開始給孩子想出路,「聾啞人有聾啞人可以做的事,總不能一直玩吧,我們都有離開的那天,到時他怎麼辦。我在網上查過聾啞人怎麼學開車,還問過我一個開汽車修理廠的朋友,能不能讓我孩子跟他學汽修,我朋友答應了。」
兩個父親的交流從一開始就不是特別順利,不僅韓平軍懷疑劉義功嫌棄孩子,劉義功也在懷疑韓平軍想甩包袱,「一大早6點多就給我打電話,真的都不用考慮一下嗎,那麼乾脆地就能跟我聯繫嗎?」
韓平軍告訴媒體,劉義功說過以後和孩子當親戚走就可以了,他認為劉義功是在委婉地表達不想認孩子的意思。「話是我說的,我承認,那天是濟源的警察對我說『老劉啊,人家把孩子養那麼大,你不能帶走啊。』,我說『不帶走,當親戚走。』我們也說過讓孩子來上海學門手藝,學會了還回濟源,守在養父母身邊,但所有事的大前提是我要做血液DNA比對,結果出來是我的孩子,可以留在你身邊,你不要我帶走,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給你熱熱鬧鬧地送回去。」
劉義功告訴記者,他之所以拉黑韓平軍和記者,是因為他覺得和韓平軍已無法溝通,現在他選擇通過警方和韓平軍溝通,拉黑記者前,他也告訴過記者,有事去向警方了解。
母親和孩子 小心翼翼地對話
當韓平軍和劉義功兩位父親互相僵持的時候,時紅蓮和韓陽已在網絡上對話了,韓平軍不許韓陽加時紅蓮的微信,韓陽便悄悄加了時紅蓮的QQ,韓陽知道,時紅蓮很可能就是他的母親,但在相認之前,他們彼此的身份是「找孩子的母親」和「找父母的孩子」。
談起與韓陽的對話,時紅蓮很開心,「我對他說『當年我把孩子弄丟了,現在一想這事,頭就像炸了一樣疼』,沒想到他說『你也別太傷心了』,我當時覺得這孩子真善解人意啊。我說我找孩子找得很辛苦,他說『祝你好運,希望你早日找到孩子。』」
但更多的時候,他們之間的交流像是小心翼翼的互相試探,「我問他『邀請你來上海玩,你會來嗎?』,他說『聽我爸的。』我問他『你看你長得像我嗎?』,他說『我看挺像的。』,我說『我也覺得像,那我們做個DNA好不好?』,然後他就不理我了,轉天他問我,什麼是DNA,我說就是鑑定書啊,然後他又不回我了。我讓他給我發他的照片,我想看看他的樣子,結果他一發就撤回,一發就撤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加了他的QQ後,我第一時間進入他的QQ空間,還保留下來一張他十幾歲的照片,但我再想進去,空間就鎖了。」
現在韓陽已經不再與時紅蓮對話了,韓平軍告訴津雲記者,韓陽並不恨他的親生父母當年拋下他,在得知他的親生父母很可能出現了後,韓陽很高興,他拿著一張韓平軍和妻子的合影告訴養父,他決定去找他的親生父母,如果他想養父母了,就看看照片,這個舉動曾令韓平軍傷心不已,但左等右等等不到與親生父母相見,韓陽從頻繁詢問父親漸漸變成了不再過問。「兒子和前段時間不一樣了,他心裡藏事了,也不和我去運鐵渣了,總是出門。劉義功把我拉黑後,兒子好像有點恨他了。」韓平軍說。
韓平軍家的生活已經被攪亂了,此時劉義功卻不再做聲,這讓韓平軍很是氣惱,他甚至帶著兒子去諮詢過律師,準備以起訴劉義功的方式為自己討個說法,但說到以什麼名義起訴,韓平軍卻又答不上來,只含糊地說「找個他沒理的理由就行」。
採訪中說到氣頭上,劉義功也說「他要這孩子我都不一定給」,但隨即又自言自語「可從良心來講,不給又能怎麼辦呢。」劉義功說,接下來他打算和韓平軍約在鄭州見個面,他仍然堅持要做血液DNA檢測,「他在鄭州做,我在上海做,兩個一比較,不就清楚了。」
【來源:杭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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