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個偶然的機會,來到大縱湖已是意外,在大縱湖蘆蕩迷宮遇到老王,更是意外。
中國有五大淡水湖泊,但大縱湖不在其列。大縱湖雖然不是中國最大,卻是蘇北裡下河地區的一個水中之王,素有「水鄉澤國」之稱。30平方公裡的湖蕩水面,清澈碧透的二級水質,保存完好的生態環境,四季分明的宜人氣候,這四者,就是大縱湖最驕人的自然特色。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曾經到過大縱湖。那時候,這裡雖然也能看到一些旅遊風光,但主要還是一片養殖的場所。進入湖區,一眼望去,到處是竹竿、籬笆及其他白的、黑的漂浮物和雜質。偌大的一片水面,被搞得支離破碎,滿目瘡痍。進入本世紀後,早就聽說大縱湖引入全新的經營理念,旅遊開發被提上重中之重,已經躋身於國家的4A級旅遊區行列,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前往。
這次舊地重遊,確實感到昔非今比。如今的大縱湖湖區內,除了原來的塔、寺和長廊都被修繕一新外,又新建了「入口廣場」、「水上風情」、「蘆蕩迷宮」、「歷史人文」、「溼地生態」、「漁業觀光」、「湖濱度假」等主要功能區和相關景點。因而整個湖區可謂新貌新顏,別是一番風味。
作為水面風景區,我對杭州的西湖印象不是很深,這始終是一大遺憾。但是,我到過北京的昆明湖、南京的玄武湖、揚州的瘦西湖等,這些湖,因為都在大都鬧市,所以名聲遠播,但真正一圈看下來,也就那麼回事。與其相比,大縱湖的恬淡幽美、天清氣爽,也不差到哪裡去。現在展現眼前的還是一期工程的主要成果,等到二期工程告竣,大縱湖的湖光水色,人文景觀,必將又是一番模樣。
這次來大縱湖,收穫最大的還不是新添的這些「新四軍列隊迎賓」、漁家水上婚禮等文藝節目,對這些「表演秀」的東西我一直不怎麼上眼。倒是坐著船工老王掛漿船,一邊在蘆蕩迷宮裡悠忽,一邊聽他移步即景、生動鮮活的解說,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老王叫王懷玉,一個典型的蘇北農民。光從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中等的個頭,五十來歲的年紀,皮膚黝黑,臉頰右側還有不少斑點。據他自己介紹,中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大縱湖裡做養殖,已經有二三十年了。而搞旅遊才有二年時間。現在迷宮已經被他承包下來,他就是迷宮的主人。
現在正是早春二月,蘆葦尚未返青換茬。從岸上看,迷宮那邊還是一片枯黃,頗有些來的不是時候的感覺。然而,由於老王的優美解說,卻又興味頻生,生意盎然。一船人都被他說得前俯後仰,樂樂呵呵。
剛進入迷宮的入口不久,老王就開始介紹說:「我們這個迷宮是目前中國最大水上蘆葦迷宮,前年申報金氏世界紀錄,一次成功,取代銀川市鳴翠湖迷宮而成為中國最大蘆蕩迷宮,與俄羅斯的玉米迷宮並列而為世界兩個最大迷宮之一。」——這是蘆蕩迷宮的背景知識,當然不是老王介紹中最精彩的。
來到第一個岔口處,老王又介紹說:「蘆蕩迷宮的總面積約為14.905萬平方米。原來也有溝有道,是為了收割蘆葦而自然形成的。現在加以適當改造,形成了33個岔口,66個河道;道有死道,也有循環道、連環道,都是彎彎曲曲,一眼看不到頭,大都是原生狀態。遊人只要進入迷宮,即可慢慢領略蕩舟探路、舟隱蘆葦的美妙勝境。」——這段介紹好像也很一般。
又向前行了一段,老王說:「來我們這裡旅遊觀光,有兩個最佳時節。第一個時節在舊蘆葦剛去掉、新蘆葦剛長出來的四五月份。這個時候,到處是一片綠油油的,進來時你就像進入了一片綠色海洋,給你一個心曠神怡的感覺。第二個時段是在秋季蘆花吐絮時,上面一片白,中間一片綠。那時候你進來,是一片詩情畫意的感覺:彎彎的小河,清清的河水,綠色的葦葉,潔白的蘆花,當風吹來的時候,飄飄灑灑的蘆絮,像雪花,你就像進入了一個仙境的感覺。」——有點味道了不是?這裡寫出來、讀起來未免仍有點平板,可是老王說起來卻是抑揚頓挫、有板有眼的。
再前行了一段,老王又說:「進入迷宮深處,所看到的只有蘆葦和藍天,又給了你一個身臨其境的感覺。可別小看這小小的蘆葦,它上可淨化空氣,下能淨化河水。這裡,一年四季空氣新鮮,呼吸流暢,正是一個天然的氧吧。」——這都是老王原汁原味的話語,沒有絲毫加工。
最讓人叫絕的是老王對蘆葦功用及「和諧社會」的解釋。
老王對蘆葦是這麼解釋的:「蘆葦,也是節約型社會的天然能源,是永不枯竭的再生能源。能生火能做飯,節約煤氣煤炭;能造紙能造纖維板,節約木材。蘆葦是天然植物,能吸進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和臭氧層,還有利於環保。」
忽然,前面有一隻水鳥飛過。老王又說:「我們這裡,也是鳥類的藏身之所。一共有45種鳥類,它們是挺安全的。經過環境的綜合治理,眾多鳥類已被重點保護起來。一個完美的和諧社會,不光是人與人的和諧,也是人與自然的和諧,還有人與鳥的和諧。只有這樣的和諧,那才符合科學發展觀。」——瞧瞧,如今最時髦、最炙手可熱的語言,都一一被用起來了。
倒不是這類語言有多新奇,而是因為從老王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船工的嘴裡說出來,才倍感新鮮。老王說,他這也叫「與時俱進」。
剛上船,也沒有想到老王這麼能說會道。及至他打開話匣子,方知道他不是一般船工。
我曾經坐過武夷山九曲溪、桂林遇龍河和雲南打洛江的竹筏。九曲溪的那個竹筏工曾經為中央某領導人作過講解,因而嘴巴子還比較圓滑,能夠添油加醋地把你說得直樂。而遇龍河和打洛江竹筏工,到底是山裡人出身,雖也能說上幾句,但鮮活性總嫌不夠。而且問什麼才說什麼,還說不出多少入腦入心的話來。與他們比較起來,老王不僅要遠遠勝出一籌,甚至比岸上的導遊小姐更讓人心動。
老王沒有書面解說詞,他的一切解說全部存貯在他的大腦裡,而且會針對不同對象,運用不同的解說詞。例如,對中小學生,他會從當年新四軍在大縱湖裡如何抗日講起,為了給孩子們一個傳統的教育。而如果遇到老外,他還會來上幾句英語。
老王說,目前為止,已經學會了三句英語。我問哪三句,他不無自我調侃地說,第一句叫「嘿」,第二句叫「普裡斯」,第三句叫「拜拜」。又問,為什麼要學這三句?他說,第一句是用來打招呼的,引起老外對迷宮的注意;第二句是要把他吸引到船上來,和我一同進入迷宮;第三句,那當然是和他話別,並希望他再來了。瞧瞧,他的生意經多足!
離開迷宮我還真有點依依不捨,特地要了老王的手機號碼。我想,或許大縱湖的風情,我總有一天會淡忘,但這位蘆蕩迷宮的老王,卻會一直記憶在我的腦海裡。
(稿於2006-3-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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