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人說新市
新市老街是一個有點名氣的農村古鎮。
宋朝詩人揚萬裡,因在湖南零陵縣丞任期已滿,寒食節期間,夜離零陵,返回家鄉江西吉水,途經新市,寫下了膾炙人口的著名詩篇 。
宿新市徐公店
楊萬裡
籬落疏疏一徑深,
樹頭花木未成陰。
兒童急走追黃蝶,
飛入菜花無處尋。
(關於新市徐公店″所在歷來頗有爭議,但新版國家《語文》教材,在此詩註解中明確指出:「[新市]地名,在今湖南攸縣北
詳情可參考拙作《「新市徐公店」在攸縣北一一國家教材為徐公店正名》)
新市自古以來就是水陸交通要道,市井繁華之地,是攸縣五大古集市中的中央集市,瀕臨攸水。新市人不稱其為攸水,而呼之為大江。而與大江相對的還有一條小江。大江(攸水)和新市老街成「人字形,大江是這「人″字悠長的一「撇」,而老街則是這「人」字短短的一「捺,「撇″「捺(攸水和街道)的交點是新市下街的古石拱橋,小江由此流入大江。這座石橋,應該是很有些來歷的。據清朝同治版《攸縣誌》記載:石橋在擢秀鄉,距縣城五十裡,是宋漕熙(1174一1184)年間龍陽陳總幹建。明、清時期,政府在全國設立鋪遞,十裡一鋪。(顧炎武《日知錄》驛傳:「今時十裡一鋪,設卒以遞公文。」鋪就是驛站)。石橋鋪設在民都新市,這點既有史料文字記載,又有古縣境全圖證明。石橋鋪以這座石拱橋命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小時候經常在這座橋兒附近玩,在橋洞底下鑽來鑽去,嬉戲玩樂。青磚紅石,拱形,青苔布體,蔓藤纏身,古樸凝重,橋洞有人頭高,小舟可從下通過,橋面較寬,小江水就從這注入攸水 。這座橋現在還在,橋面硬化了,小江修整成了渠道。橋頭臨街一側鋪上了青麻石,這些青麻石原來鋪在老街街道上,老街街道被破壞後,移來一部分鋪在這裡,這或許是一種歷史的見證吧!可惜的是,這座橋現在已被民宅擠佔了一部分。
從老街下街過了橋,就是洲上,民居面江而建, 有酒肆,南貨食品小店,船舶碼頭 ,渡口,。這個地方就是新市古集市。自古以來攸縣有「五大古集市:南淥田、西小集、北鴨江橋、東鳳嶺、中央新市。」(語自同治版《攸縣誌》)由此可見昔日新市老街之繁盛,它是攸縣最繁華最活躍的農村中央集市。每逢集日(逢三、七)及每日早市,四裡八鄉,販夫走卒,南北商賈,雲集於此,熱鬧非凡。尤其是年關時節,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墟場內已擺不下攤擔,就把攤擔排列在街道二側,狹長的街道,趕集的人喊著擠著,但半天也移動不了半步一步,整條街道像塞滿了人肉的香腸。
集市上有一個大戲臺,經常有演出活動,民間社團,地方草臺班子,經常在此演出。解放後,攸縣劇團經常來這裡演出,人們喜歡看他們的演出,一方面是戲好看,主要還是劇團中的四大臺柱劉志一家人(劉志夫妻,劉的妹妹懷豔、豔豔)都是新市人,是新市劉萬盛的後代。而且劉志還是劇團團長,自有吸引人的地方。這裡還有一座天主教堂,叫天主堂,牧師是美國人,解放後就離開了新市。老街中街還有一座福音堂,牧師姓秦,我們都叫他秦牧師,高高的個子,經常披一件大衣,自有一番威嚴,神態容貌酷似西洋人,因此有人誤判其為俄羅斯人。解放以後,他們一家還住在福音堂。解放前,攸縣流傳一句諺語:出了攸縣(縣城)無教堂。可新市卻獨有二座教堂,新市名氣和影響自是不一般。解放後,天主堂牧師離去,人去樓空,教堂活動被取締。起初曾是新市鎮公所(解放初期新市老街為「鎮)所在地,記得第一任鎮長是陳德豐,公派的,第二任鎮長是本地農民黃新元,後來成立人民公社,黃鎮長成為了新市大隊隊長。後來新市醫院設在這裡,母親當時在醫院工作,我跟著母親在這裡住過幾年,後來農具廠也進來了,至今還記得鐵匠們在這裡打鐵,叮叮噹噹,火花四濺,不久天主教堂也被拆除了。後來,在市場上又創建了新市農具廠,不少新式農具、家具,從這裡源源不斷地運往全縣各地。不久又建成了新市船廠,承擔木船的維修和建造,是湘東地區較大的船廠。兒時經常在這裡看工匠們工作,或鑽到車間裡玩捉迷藏的遊戲。船廠的房屋高大氣派,後來銀行也設在這裡。這棟房子現在還在,不過已易其主,轉賣給當地村民譚祖仔了。 船廠臨江而建,對面就是新市完小,有渡船碼頭。新市渡是古渡,是由衙門管理的,不是由民間集資捐資的義渡,有國家編制,由財政撥款。比如上遊的渡口易清渡,古縣誌中記載為易清潭義渡,由民間捐資運行。新市渡囗則明確記載為「新市渡:船一隻。」不過,在枯水季節,渡船停渡,江上架起木橋,兩邊有護欄。我在上高小時,就在這裡過橋,或坐渡船到新市完小(又稱步武)上學。
江面上碧波蕩漾,舟楫揚帆,木排順流而下,漁夫蕩舟,鷺鷀叼魚,牧童橫笛,人來車往,江邊滿泊舟楫木排,說不盡的繁華熱鬧。江中有一塊小沙洲,就在現在新市大橋下方,狹長,面積不大,上面長著生命力極強的馬鞭草,開著一些無名的小花。也有人在上面種了一些芝麻和花生。這可是我們兒時的天堂。在河裡遊泳累了,腳底泡白了,眼睛被水泡紅了,就爬上小沙洲,在草地上打幾個滾,翻幾個筋鬥,或者扒開草皮,在軟軟的、細細的、溫潤的沙地裡挖上一個小坑,把雙腳放進去,再把細沙堆上,在夕陽的餘暉中閉上眼,靜靜地睡上一會,然後就高叫著,蹦跳著,回家了。
我的家,就在新市老街。
老街並不長,也不很直,順勢而建,沒有街巷胡同,一通到底。大概有八、九百米長,一丈來寬,對面的鄰居街坊,可以相對聊天。房屋緊密相連,很少有獨立成棟的,高度也大致差不多,一般都是二層。清一色的土磚木結構,底層砌了幾層青磚,防潮防洪水。從房屋的建築年代程度看,應是民國時期,而且是一次性建成的。兒時,聽母親隱約說過,老街原來失於兵火,後來才重建的,工程也比原來大。不過,後來我問了許多健在的老人,誰也不知其所以然,因而只能存疑。
雖說老街的房子都是土磚砌成的,但也有例外,那兒有四座青磚青瓦房。不過有二處是民國建築,一棟是天主堂,一 棟是闕怡茂煙行,煙行老闆是福建人,做香菸生意。解放後,這座房子做過醫院,做過大隊部,做過碾米廠,後來被拆了。
另有二棟可不一般了 ,這就是 上街的新市關帝廟(龍昇觀),中街的新市永靈寺。龍昇觀是道教祭祀和做法事的場所,供奉著關羽的神像,無專職人員住持。解放前由二戶何姓和曾姓移民居住,他們均由外地逃荒流落在此,無處居住,棲身於此。另一座青磚建築,面對中街的石橋,前面是小戲臺,隔江相對的是天主堂和大戲臺。青磚青瓦,畫棟雕簷,很有氣勢。據《攸縣誌》記載,清「雍正二(1725)年,議準社倉貯谷,公所寺院收存」。攸縣五鄉三十一都,建倉共三十處,乾隆四十六(1781)年擴建至四十二處。其中「民都:總倉新市關帝廟。芝都:總倉新市永靈寺。這二處道觀又兼成了社倉儲存糧食的倉庫。由此看來,這二座建築自是源遠流長,至少在乾隆年間就有存在,有數百年歷史。解放後,關帝廟分給了農戶,原址上現在已建成了新民房,關帝廟蕩然無存。永靈寺解放後由一尼姑全家居住,她的名字叫僧蓮,後來他們遷出老街,把房子捐獻出來。這裡成為了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因為這裡曾是中共地下黨、農會、工會活動的場所,又是古建築,現存牌匾是一九九七年修葺永靈寺後,新掛的,變成了「龍昇 永靈」,把二處建築合而為一,供奉有關聖帝像,觀音像,以此來表示龍昇觀在老街的存在。不過現在這裡也已關閉,因年久失修,成為了危房,不能接受來訪者。
看來這二座古建築是在重建新的街道時,刻意保護下來的。
新市老街最有特色和韻味的當數麻石街道了。街道的正中全用整齊劃一的長方形青麻石鋪成。兩邊是二尺左右寬的下水道,下水道上一律用紅石板鋪就。晴天,乾淨利落,不見泥塵,凝重肅穆;雨天,清新可人,不管多大的雨,街道上無有積水,清新脫俗。那時,少有雨鞋,人們大都赤腳或草鞋,布鞋。夏天,人們穿木板拖鞋,拖鞋一般都選用樟木,清晨,月夜,拖著木板鞋在麻石街上行走,一路拖行,發出呱嗒呱嗒的聲音,時輕時重,時徐時疾,好像夏夜的月光曲,拂曉的步行調,悠閒而又富有韻味。雨雪天,人們喜歡穿木車鞋,木車鞋的面子是牛皮的,高跟木底,木鞋底下各釘上了四個方形鐵釘,使鞋底高於地面,既可防水,又防滑。雨天人們穿著木車鞋在街道上行走,鐵釘與青麻石碰擊發出清脆的金石之聲,或高或低,或徐或疾,好像馬兒踏著鐵蹄在緩緩地行走,極富情調。少時,經常看隔壁的陳皮匠做木屐和木車。街道二側有人在屋簷下點起了簷燈,昏黃的油燈光,在幽狹仄長的麻石街上把人影拉得老久,不由人不發思古之幽情。
老街街道建於何時,首倡者是誰,雖說有不同的說法,但有一點肯定的是,從新舊程度來看,老街重建時間應是民國初期,而且是一次性建成的。據筆者推測,重建時有一些是原來住戶,有一些是地方上一些富人在這裡投資興建的,以此出租或出售,這大概也就是那時的房地產開發。新市居民大多是外地移民,或流浪或謀生賣藝或經商開店,從四面八方雲集於此,需要落身之處,需要經營商鋪,因此也就有不少人看準了商機,在這裡投資建房。這是毫無疑義的。
那麼街道路面作為一個公共設施,又是誰修建的呢?作為老街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劉萬盛」。其實劉萬盛不是人名,它是商鋪號,它的創始人是衡山石灣人劉鴻祥,劉於清鹹豐元年(1851)來新市經商,開有二個商鋪,在新市中街,面對面,一是百貨店,一是南雜店,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大有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之勢,而且還在臨近湘東各縣發行兌換的銀票,生意興隆可見一斑。劉鴻祥有二個兒子,長子劉作霖,次子劉繼安。劉作霖就是原攸縣劇團團長劉志,演員劉懷豔、劉豔豔的父親。劉寄安有個兒子劉胤雅,兒時,我稱他為哥,是大學教授,是對國家有貢獻的專家。劉鴻祥知道的人不多,劉萬盛商號的生意後來就由劉作霖、劉寄安二兄弟打點。 劉家生意做得大,但樂善好施 ,熱心公益事業。老街重建以後,泥土街道,雨天道路泥濘,常有內澇,晴天灰塵飛揚,諸多不便,劉家決定出資鋪設石板街道。修建過程中,所有一應材料、人工費用都由「劉萬盛」獨資承擔,但工匠在鋪設修建過程中 ,鋪到了誰家門口,戶主必須承擔工匠吃喝。不久街道竣工,劉萬盛門前特地用麻石拼了一個棋盤,以示紀念。從此劉萬盛」名號更為響亮,生意也越做越好! 因此街道改造,石塊鋪設應是劉作霖、劉寄安二兄弟手中所為。劉萬盛本來是純做生意的,從事的是工商業,但在生意往來過程中,有人欠了商鋪債務,無力償還,就用田土頂債。劉家就把這些田地租給佃戶耕種,收取租谷。解放後,劃分成份,劉家劃為「工商業兼地主,根據土改政策,財產要沒收,並接受監督改造。土改後劉作霖的妻子帶著三個子女回到賈山老家,因為賈山老家出身好。劉作霖孑然一身,留在新市。當時應該有六十好幾。我見過他,至今還有印象:身材不高,結實微胖,絡腮花白胡,沉默少語,但神情中自有一番氣度。後來,回了老家衡山石灣,不夂終老於石灣。劉寄安,解放時應是五十左右,文弱而又老實,寡言少語,謹小慎微。逝世於一九六O年,我目睹其出殯安葬,那時我雖只十二三歲,其情其景列列在目。我哥與劉繼安之子劉胤雅是髮小,當時抬棺的「金剛力氣不足,哥跑過去,接替「金剛」抬了一程。
老街街道毀於一九五八年,那是激情燃燒跑步奔向共產主義的歲月。風傳要拆老屋建居民點,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恰好,交通部門決定在新市建設新市大橋,建大橋要巖石,某些基層領導人頭腦一熱,拍板決定,挖掉麻石街,挖石建橋墩。令行無阻,街道毀了,有一個半截橋墩孤零零地 立在水面。大躍進後不久,國家進入困難時期,大橋也停建了。只有那半截橋墩孤零零地立在水面,忍受著水流的衝刷,歲月的侵蝕。那時,我們經常在那遊泳,小夥伴們常常爬上這半截橋礅,從上往下跳,把它作為了跳水臺。
鬥轉星移,轉眼到了公元一九六七年,新市大橋終於復工了。其時學校停課鬧革命,我也在家閒居。我和新市大隊長黃新元是鄰居,有一天他叫我到新市大橋指揮部去,參與大橋建設,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稱量民工從山衝裡肩挑來的石塊,晚上搞搞文藝宣傳活動。後來,又參加了省交通廳勘察隊對「新銀公路(新市至銀坑)的勘察,搞了幾個月,光吃飯,一毛錢報酬都沒有,因為我是居民戶口,大隊也不用給我計工分,純屬義務,這也是我對新市大橋的建設的一點奉獻吧! 當時在新市大橋指揮部幫忙的高中生,除了我,還有老街吳楚南,打鼓堆的劉美媛。指揮部就設在洲上譚祖仔家,譚祖仔家的女兒譚香娟,是我一中高兩屆的學姐,其時已上大學。
雖然麻石街已毀,石板不見天日,但我們仍可在老街尋到舊日遺物。前面提到的下街古石橋臨街一側的道路有一段後來鋪設的麻石,就是有心人在挖老街時偷留下的,但鋪設下水道的紅石板卻似乎無影無蹤。前段時間我到老街探訪,見到了發少皮春元。他喜歡看書,年老了此習慣不改。記得兒時,他到處找書看,有一次竟打上了書店的主意,書店開在他家斜對面,一天,夜深人靜時,他端開臨街鋪面門板,硬生生地從書店拿走了幾本書。第二天被發現了,受到母親的一頓責罵。年少無知,也沒受到追責,不了了之,再說,「讀書人竊書不算偷」。(孔乙己語)我給春元送上《新江流韻》期刊,交談中談到老街,他說他這裡有麻石條紅石板,那年挖石板時,他偷偷地各藏了一塊,現在就鋪在後院廚房門邊。我大喜過望,立即叫他帶我去看。他住的房子,和永靈寺只隔著一戶人家,沒有重建,也沒有大修,基本上保持了原貌,這種狀況現在是很少了。果然,一塊青麻石,一塊紅石板鋪在門坎下,雖經百年風霜無數踐踏,失去了昔日的風彩,但仍完好無損,堅固如初。我當即拍照留影,並丈量尺寸。青麻石長七十釐米,寬三十釐米;紅石板長八十釐米,寬四十釐米。終於圓滿了我兒時的記憶。
新市老街現在全是現代建築,但幾十年來,街道的格局一點未變,還是原來的走向,街道還是原來的寬窄,小江砌成了渠道,沒有了自然的風韻,隱藏了流水潺潺。街道變成了混凝土路面,曾經有在外工作的新市人,有志恢復老街街道原貌,並籌來了一筆款項,但此款被公社截留,被扣抵新市大隊上交提留欠款,重新恢復舊街道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從此,此事就無人再提起。後來在原攸縣副縣長譚開雲的倡導下,修築成了現今的水泥路面。
說完新市的街道,現在我們再來說說老街的商鋪。老街商鋪林立,盛極一時。老街有上街下街之分,但我習慣把它分為上街、中街、下街。人民公社時,老街為新市大隊,有七個生產隊,從上往下數有:新上、新校(新市市校、關帝廟均在此)、新中、新心、新橋(石橋),洲上有新全、新洲共七個生產隊。新市老街的居民是農商混雜,但經商、從事手工業者居多。上街居民務農者多,但也有一部份從事手工業。龍昇觀(關帝廟)在上街,觀的斜對面是新市市校。中街是商鋪最多的地方。老街商鋪、手工業作坊,依次有丁家裁縫鋪,周家米店,江其林飯店,尹鵬日雜店,何萬裕藥店、曾師傅娘接生店,周連仔肉店,鄧雲庭五金店,陳皮匠鞋店,譚福成米豆腐店,張福春藥店,向南芳糖店,向金黃豆腐店,長生木匠店,鄧銅匠銅器店,陳銀匠銀器店,劉奇文具店,向文生雜貨店,怡昌和藥店,歐炳南小南雜店,湯佐漢雜貨店,謝春生豆腐店,何慶國油鹽店,闕怡茂香菸店,端仔裁縫店,李連苟獸醫店,陳官生布匹店,皮雲發小買店,文運保飯店,文冬堯肉店,曾錦星南雜店,趙瑞芝蚊煙店,夏明珠豆腐店,張保山理髮啟,劉紹生理髮店,鄭金吾煙店,賀家油貨店,易全生飯店。祖仔肉店,向明章酒店,曠金茂染店,易家日雜店,唐遂成機械修理加工店,吳學林秤具店,劉萬盛百貨店、南雜店,闕嘉聯診所,付欠生南雜店,二巴乃肉店,肖家雨傘店。李桂南副食加工店,賀開仔油貨店,仔九老倌油貨店,唐炳貽小賣店,向道生裁縫店,帥家理髮店,永豐祥(廣東乃吳金祥)洋貨鋪,何濟國藥行,左家照相館,劉池生南雜店,易全生飯店等。下街居民中從事手工業和飲食加工銷售的比較多,最負盛名的新市大花片也出自這裡(當時加工大花片的有四家:譚洋元、仔九老倌劉尚幸、銀古乃劉雲福(以上三人均已辭世,現在傳承的只有年近九十的周洋元)。下街出口處皮革匠大老毛(鄭姓),皮匠張霞林(這是一個孤寡老人,參加過紅軍長徵,因傷病與部隊失去聯繫,回到新市,但一直被視為「逃兵」,以修鞋、釣魚為生),洲上臨江處的陽振中布匹店店,楊雲理髮店,謝十巴豆腐店甲,吳四全油貨店,郭國輝篐桶店,易才生木器店等等。其他還有不少店麵攤販,因篇幅關係,僅羅列其名,對其特色不展開具體描述。
老街從事經商者手工業者大多是外來移民,行業有明顯的地域特點。比如說好幾家中藥店,老闆都來自江西。南雜、日雜行業的大都來自衡山,比如劉萬盛。外來移民以江西和衡山居多,尤其是衡山。但有些卻來自天南海北,比如闕怡茂的老闆就是福建人,做的是香菸生意,他家的房子青磚青瓦,只此一家,劉萬盛家的房子也比不上他家氣派。再一個就是永豐祥」洋貨鋪,老闆吳金祥,廣東人氏,人們俱稱其「廣東乃」,本名倒鮮有人知。他是新市老街老闆中納妾的一位,另有一位是文具店老闆劉奇。
老街鋪面,自有特色。臨街一面基本上不設門,成開放型,晚上安上鋪板,白天取下鋪板,櫃檯大抵成曲尺形,一面臨街,一面在店內。街道店鋪林立,應有盡有,基本上能滿足新市地區經濟活動的需要。
解放後,劃分成份。這部份人大都劃分為:手工業、小商小販、商人、工商業、工商業兼地主等。這部份人有了城鎮戶口,吃上了國家糧,其他大多數居民分上了田地,有了農村戶口。人們各有歸屬,安居樂業,小鎮繁華昌盛,生機勃勃!
一九五六年社會主義改造,公私合營,新市成立了供銷社、綜合商店、飲食店、國藥店、手工業聯社,還有郵電局、銀行、醫院、船廠、農具廠、人壽保險公司等,這些「吃國家糧」的分別進入上述企業,成為了國家幹部,企業職工。小鎮一片繁華。
一九六九年,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在全國蓬勃開展,年末《人民日報》發表新聞報導《我們也有兩隻手 不在城市吃閒飯》,介紹某地城市居民上山下鄉事跡。公社革委會聞風而動,命令新市老街全體居民三天之內,在全公社範圍之內,自尋安置地址,投親靠友,上山下鄉,不做寄生蟲。三天之後新市所有居民(吃國家糧的),不分老幼男女,職業身份,身體狀況,傾巢而出,投身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戰天鬥地,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從此以後,他們就此告別了生生相息的新市老街,再也沒有回遷。但新市下放居民不屬國家政策範圍的地方自行安置,因此,不能享受國家安置補貼,不能享受知青招工政策,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一九七九年知青大返城,新市下放居民才享受到知青招工待遇,得到妥善安置。
我下放的易清潭大隊是當時新市安置下放居民戶數最多的一個大隊。劉繼安(劉萬盛)妻子一家和我家下放在同一個生產隊,其他還有唐炳貽、唐繼開、夏明珠、曾錦星、歐炳南、向大鵬、易長生、皮鬱良等十戶居民數十人口落戶易清潭。至今還有六戶在易清潭(現桐樹村)安家落戶,散枝開葉。而新市老街也從此成為了純粹的農村村落。
建入七十、八十年代以後,航運衰落,陸上交通迅速興起,隨著經濟形勢的發展,社會的需求,狹小的新市巳滿足不了日益發展形勢的需求,企業單位相繼遷出,船廠、農具廠倒閉,至一九八三年新市市場搬遷至106國道桐樹下,以此為標誌,作為以「市」為本,以「市立名的「新市」就此謝幕,黯然收場。
二OO七年我曾經寫過一篇《那水,那街,那歲月丶丶丶丶丶丶一一新市老街瑣憶》的散文,今天,我還是把那篇散文的結尾作為本文的結尾吧!
依水幽幽一街深,
童年逐蜂醉花陰。
而今依稀還夢蝶,
落入長河何處尋?
二O二O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