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八獸」舞
龐大的身軀舞出古唐風採
一、 「八獸」之千年淵源
大安「八獸」原是指傳說中「八仙」的八隻座騎:麒麟、獅、象、綿羊、青牛、老虎、鹿、馬。因大安八獸在巡遊表演時由六男二女八名兒童扮成八位仙人騎在獸身進行,因此當地人也稱之為「八仙八騎」或「八仙騎八獸」。
追源溯本,大安「八獸」竟是「大唐文化遺存」的一顆明珠!它起源於唐武德五年安陸縣奠基慶典,當時人們以造型逼真,氣勢非凡的「八獸」出賀……從此,八獸被視為吉祥之物。以致之後,大凡大型慶典,主辦單位都要請出「八獸」助興,因而得以代代流傳。
大安八獸出演時人稱「出社」。這主要是因為,各獸從製作到表演的各項費用均由各社頭自行負責。資料記載,舊時的大安墟各社頭都成立了「約館」(民間稱「更寮」),分別是東約館、西約館、南約館、北約館,「八獸」就平均分布在四社頭裡面,西社為青牛、老虎;北社為麒麟、象;東社為獅、綿羊;南社為馬、鹿。
八獸造型古樸,表演起來形神兼備,各有特色:麒麟雍容富貴、獅子耀武揚威、大象慢條斯理、綿羊純善可親、福鹿悠然自得、駿馬矯健昂揚、青牛憨厚可愛、老虎威猛可懼。至於八獸為何會與八仙扯上關係呢?大安文化站長李忠認為,那是因為八獸形象逼真,倘若只有「八獸」進村入鄉表演,擔心會引起民間的恐慌,又因為道教中除惡濟貧的八仙極受民間歡迎,因此八獸入鄉表演時便在背上安排了「八仙」騎在背上,以示制約。
二、龐然大物的趣味表演
八獸表演一般採用巡遊形式進行,出場順序由其背上所馱的「神仙」的順序決定的,具體如下:一是漢鍾離騎麒麟、二是呂洞賓騎雄獅、三是韓湘子騎綿羊、四是曹國舅騎青牛、五是李鐵拐騎猛虎、六是張果老騎駿馬、七是何仙姑騎福鹿、八是藍彩和騎大象。
八獸巡遊,所到之處家家戶戶燃放鞭炮以示歡迎。人們夾道爭觀,以致雖然有腰束紅巾的齜牙咧嘴的「開路神」舞著「鐵姑叉」左右上下各刺三下進行開路,但還是造成了交通阻塞。正在「八獸」隊伍進退不得時刻,「八獸」中的猛虎、大象開始出列跑動起來當「開路先鋒」。大象伸出好幾米長的能伸能縮的鼻子,出其不意地伸向圍堵人群,嚇退群眾;老虎甩動一丈多長的尾巴,虎虎生風,無人不怕。一時間,圍觀者會如浪湧般迅速散開,而驚叫聲和歡笑聲則此起彼落。時人將大安的「八獸」表演說成「大安墟弄大虎」——這大概是老虎的威猛形象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緣故吧。
八獸的外形都極其龐大,因此每次出演都要興師動眾。比如八獸中的老虎,身長9米,體寬直徑1.5米,高近2米,重150多斤,外加背上的仙童,總重量超200斤。這樣一來,每隻「瑞獸」都必須配身強體壯者6人,分三班輪換:由兩人一前一後在獸體內抬著,又安排四人分列兩側結合路況進行指揮,加上騎在「瑞獸」身上扮仙人的兒童,一共需要人員56人。此外,還有持叉開路1人,鼓手1人,號手2人,司鑼1人,司鈸1人,以及帶隊、後勤人員,大約一共70人。而且表演現場常常是群眾爭先觀看,人山人海。因此表演時必須在開闊的場地上才能進行。
八獸表演的動作主要有「跑、跳、拜」三種形式,由負責擎獸的全體隊員配合完成。八獸跑、跳起來動作熱烈,形象生動,能很好的帶動現場氣氛。同樣因為八獸體形龐大的原因,表演對隊員的耐力是一種嚴格的考驗。
與英歌舞類似,八獸也講究臉譜及服飾。出社前,「八仙」要穿戴上相應的服飾後,由化妝師根據角色繪上臉譜。「八獸」表演者穿上草鞋。據說,草鞋可以闢邪,鞋底加皮革,墊上大鐵絲,不怕玻璃鐵釘,和著鼓點,踏地有聲。因草鞋有「六耳」,俗稱「六耳鞋」。隨著時代的變遷,現在鞋樣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出演前另一項工作是,請法師進行「化眼」和「點睛」。按當地的說法是,通過「化眼」和「點睛」的「八仙八獸」,才是真的「八仙八獸」,才具備法力為民賜福和驅邪。因此每到這一天,八獸照例匯集於北社帝爺公廟前(即現在的大安鎮文化廣場):「八獸」架在木椅上按大小一字兒排開,「八仙」站列一旁,等待「師公」開壇設法,辦符開光。「師公」辦符開光後,還要表演「上刀山」、「過火海」,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用柳枝將符水灑在八位仙童身上,為八位仙童「化眼」。再接著,「師公」手提硃筆,口念咒語,依次在八獸眼中各點一筆,「點睛」禮成。儀式完畢,浩浩蕩蕩地巡遊表演就開始了。
每逢大型的節慶,還會搭配執大旗、扛排風、挑花籃、奏八音、辦土景等。當然,八獸出演之前,照例是必定先到大安的八大宮廟參拜的。同時,八獸到各社區表演,都必先參拜該社社神,應邀到各地表演時,也會先對主席臺、宮廟行拜禮。
三、神形皆似的繁複製作
透過上圖大致可見「綿羊」的內部構成
八獸製作工序繁複,不僅要求形似和神似,更要求堅固牢靠。據祖上三代均從事八獸製作的大安藝人王勝爐介紹,因受室內空間限制,製作八獸時只能分解成小部件逐一進行,出社時才組合完成。製作材料主要是竹、木、麻、鐵、布等。具體流程如下:「八獸」頭部製作時,先用竹片、鐵絲扎架,再糊牛皮紙,最後上色彩繪;體部製作時,先制好的長方形木梯,再綁上扁擔,再用竹篾構成圓柱形獸體,然後披上麻袋布,再披上各種獸皮,最後彩繪。此外,綿羊身上還要粘上棉花;猛虎的長尾巴要用長竹片、大鐵絲綁制,使它在遊行時能不斷的顫動;大象的鼻子要做到能伸縮自如。
以前的大安墟各社頭都有專門製作「八獸」的藝人,他們對八獸的製作各有所長。近代的製作藝人主要有:西社的康娘桂、陳榮製作青牛,林子付製作猛虎;北社的黃標製作大象,楊貴之父製作麒麟和雄獅。
四、古唐遺風延續千餘年
大安表演八獸的目的之一是營造新春或慶典氣氛,吸引並歡迎客人前來觀光做客。據介紹,舊時大年初一、初二、初四,三天,「八獸」必定外出遊行。正月初三當地有送窮鬼日之說,不做客走親戚,八獸也因此歇演一天。另外,正月二十為大安社日、五月十三松柏籃埔做大戲、九月初九帝爺壽誕和逢十年或五十年大慶,「八獸」都要出社巡演。
八獸舞是古唐遺風,延續千餘年,它不僅清晰地反映了大安民俗文化演變的軌跡,更能動態地揭示出民間傳統舞蹈的發展歷程,體現傳統與創新,改革與發展的必然規律,因此具有歷史價值和研究價值。八獸舞來自民間,是人民嚮往太平盛世,祈望吉祥平安的精神寄託,因此又具有一定的人文價值。八獸舞還是一項群眾強身健體的體育項目,利於凝聚民心,構建和諧社會,具有社會價值。另外,八獸舞表演帶來一定的經濟效益,因此它還具有一定的潛在經濟價值。
現狀素描:祖傳手工作坊VS扎作工藝廠
2015年夏,筆者(左一)與大安的黃澤書記(左二)、王勝爐師傅(右二)、黃惠強先生(右一)交談
今年38歲的王勝爐是大安墟專業扎作藝人,初中學歷。王勝爐祖上三代均是扎作藝人,所以手藝在當地頗有名氣。當地幹部群眾戲稱扎作八獸和金龍是他們家「世襲」的手藝時,他微笑面對,毫不辯解。據人介紹,他的祖父王深、父親王衍光確實都是製作八獸頭部的老藝人。而且,大安八獸也曾經基本上由他家「獨家出品」。
筆者在王勝爐並不寬敞的家庭手工「作坊」中看到了巨大的三山國王面譜、蓋仔獅面譜、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大安滾地金龍的龍頭,等等,許多尚未完工的竹藝作品。王勝爐指著這些作品說:「製作這些作品很耗時間,但是手工製作是想急也是急不了的。只有慢工才能出細活兒。」他說,獅、虎、麒麟等的頭部的製作難度最大,每次製作八獸頭部都要近半年時間方能全面完成。而且這還不包括大安各社頭聘請有經驗的長輩拼裝八獸身體的時間。
16歲起便參加八獸演出的今年41歲的黃惠強,自2013年起開始負責指揮、協調八獸舞的相關工作。他告訴筆者,傳統的大安八獸的體重平均在200斤左右,表演起來不夠輕便,很吃力。現在,他和鄉賢正在與工藝廠聯繫,準備做些改進:一是要減輕八獸的的體重,使用鋁合金骨架;二是力求耐用、逼真、美觀,使舞動更輕便、更動感,要將其改造為頭部能擺動,眼睛會閃動,睫毛能轉動,身體波動式的新型八獸。他還表示,他們之前已經聘請了佛山華夏龍獅扎作工藝廠的四個師傅來村裡指導改進大安八獸的工作。
至此,筆者隱約感覺到,像王勝爐這樣的傳統手工製作,似乎開始滿足不了新時代的要求了。我想,新的大安八獸固然值得期待,但傳統的民間扎作工藝也值得關注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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軼聞趣事及參與的主要活動
教訓「官奶」:據傳,舊時大安墟有一「官奶」,平時耀武揚威,刁鑽刻薄,眾人都十分討厭她。於是,「八獸」表演者約好在遊行時將她「教訓」一番。到街上的時候,恰好看見「官奶」站在最前沿,於是表演者瞅準時機,將象鼻對她猛力一擊,「官奶」當即仰面朝天。眾人大笑不止。「官奶」氣憤歸家,哭著告訴丈夫。官紳揚言要報一鼻之仇。其手下提醒說,舞八獸的人都是「更寮腳」,不是好惹的。官紳只好作罷。
宣傳抗日:抗日戰爭時期,大安「八獸」成了宣傳抗日的有力工具,多次參與宣傳抗日的遊行集合,「八仙騎八獸,鬼子亡金秋」的童謠與《救國歌》響遍大街小巷,大安人民紛紛以各種形式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在「八萬學生從軍去」口號的感召下,大安青少年紛紛加入曾生領導的東江抗日縱隊。1945年8月15日(農曆七月初八)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受繳械時間恰是立秋之後的第7天,大安人說這應驗了「鬼子亡金秋」的童謠,更把「八仙八獸」當成「聖物」。當年8月22日「八仙八獸」出現在慶祝抗日勝利遊行隊伍的最前列。
蒙受冤屈:「八仙八獸」亦曾蒙受「奇冤」。第一次大革命失敗那一年正月,白軍(國民黨軍隊)進入大安境內。同年農曆二月初八,「八獸」被迫作為偽政府的反動宣傳工具。之後,恢復正月二十正常出社。1958年冬,大安區政府在大安田心仔召開萬人會議,成立大安人民公社,大安「八獸」參加祝賀。公社一幹部硬說「八獸」是偽軍的、反動的,便一刀砍掉「八獸」,以致大安「八獸」長時間「隱居江湖」。直到1979年才重現於世,參加國慶大典。
參加大型活動:「八獸」多次參加過政府組織的各種大型活動,成了對外文化交往的「名片」。海豐縣蘇維埃政府成立慶祝大會、汕尾鳳山媽祖廟會、碣石玄武山廟會、陸豐市建市慶祝大會、東海鎮迎仙橋重修落成剪彩等大型活動都活躍著「八獸」的身影。
上圖為三個成年人才抬得動的「老虎」。
以上文字:林木添採寫於2015年夏秋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