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谷趨勢(ID:zgtrend) | 逍道一 黃漢城
「死的不是馬拉度納,是他的祖國」
11月25日,馬拉度納心臟驟停,上帝收回了那隻手。
作為體育界的正面傳奇,馬拉度納的祖國阿根廷卻是經濟學的反面教材。好端端的發達國家,愣是用了一百年時間,把自己玩成了發展中國家。
馬拉度納傳奇的一生,正是阿根廷經濟大蕭條的年代。而如今阿根廷的經濟環境更是惡化到,連足協都快撐不下了,主教練工資拖欠不說,國家隊的盒飯都供應不起了,上屆世界盃還是梅西自掏腰包請大家吃飯。
這個,恰好跟中國形成了十分諷刺的鏡像。「中國模式」締造了世界史上的罕見奇蹟,但十幾億人口當中始終挑不出爭氣的11個人。
以至於馬拉度納生前還留下了著名的「馬拉度納之問」——「中國具有眾多的人口,我相信中國隊未來一定會在世界盃上大放異彩!」
今天全世界都在緬懷馬拉度納,而我在緬懷國足。
有的人死了,卻永久活在人們的心中,有的人沒死,卻跟行屍走肉差不多。
中國總是這裡風景獨好。
據2019年足協公布的數據,中超球員平均年薪高達1389萬人民幣。這個收入,僅次於歐洲五大聯賽。
相比之下,日本J聯賽平均年薪只有241萬人民幣,韓國K聯賽是119萬人民幣,分別僅為中超的17%、8%。
你說,在國內混它能不香嗎?
渾渾噩噩,年入千萬。傻子才會跑到國外去千錘百鍊,那還不比馬保國誤入金庸武俠江湖還要慘,分分鐘被摁在地上鬼畜。
這還是不是最氣的。一位國腳曾經振振有詞的說:
「錢就是市場價值的體現。我知道很多人對於錢這個事情耿耿於懷,認為我們不值這麼多錢,作為隊員,有時候也很無奈。我只能說,我們得到的這些榮譽和金錢,是我們努力的結果,在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我們得到了誇張的待遇和關注,但這不是隊員的錯。」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三觀被震碎。
去年打敗國足的敘利亞國腳奧馬裡,月薪折合人民幣1370元,不及國內低保戶。而中超球員平均年薪為國人平均工資的160倍,這樣懸殊的差距,為世界之最。
工資這麼高,買豪車成了自然而然。保時捷、法拉利、瑪莎拉蒂、邁巴赫、奔馳G級……就連北京國安隊某普通球員,都能開一輛騷氣無比的綠色邁凱倫跑車。
足協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醞釀出臺限薪令。終於拿出了一個死活不能突破的底線——年薪1000萬。
哇,真是謝天謝地,也就是知乎用戶的十倍收入而已。
我們有最好的球員待遇,自然不能少了最好的硬體設施。據說下邊這個今年新鮮出爐的設計,總投資120億,可容納10萬人,為世界最頂級。
相比之下,馬拉度納的球友們早已經習慣了年久失修的體育場。
「頂棚?那是個什麼玩意?」
「你們中國人雨中看球,都不用打傘的嗎?」
阿根廷有一個叫做紀念碑的體育場,那是足球甲級聯賽奪冠次數最多的河床隊主場。它在阿根廷人心目中的地位,就好比希臘人的帕特農神廟。
兩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都屬於「歷史遺蹟」。從1938年用到現在,紀念碑體育場已經用了快一個世紀了。
不是人家戀舊,而是實在沒錢翻新。
1960年,馬拉度納出生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維拉-費奧裡貧民窟。家裡條件僅比奴隸好一些,家族的男人都是賣苦力的搬運工,生活十分艱苦。而馬拉度納的兄弟姐妹又多達8個,困頓可想而知。
如果早出生半個世紀,馬拉度納興許就不會有那麼悲慘的童年了。
要知道,阿根廷原有「白銀」之意。很早以前,當中國還在割地賠款,美國內戰,日本明治維新剛剛起步的時候,阿根廷已經結束了內戰,站了起來。
1870年到1910年,阿根廷國家經濟規模翻了十五倍,鐵路裡程陡增至31104公裡,中國和巴西要在五六十年後才達到這個裡程數。
阿根廷所在的南錐體是世界四大宜農地區之一,圖源:地球知識局
這裡是全球農業條件最好的地區之一。當地有句諺語稱「我們的平原從大西洋起,一犁頭耕到安第斯山麓,都不會碰到一塊石頭。」
不像中國的七山二水一分田,阿根廷一馬平川,非常適合耕作。而且這個國家還擁有近五千公裡的海岸線,深水良港鱗次櫛比。
老天爺的照顧下,阿根廷在20世紀初就已是世界第七大經濟體,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更是被稱為「南美巴黎」。
可惜的是,馬拉度納沒趕上父輩的好時代。就在他出生的前十幾年,阿根廷發生政變,軍政府上臺,不久後當選總統的庇隆推行介於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之間的「第三條道路」,被稱為「庇隆主義」,他沒收國外資本,強制提高工人福利,建立龐大的國企。
庇隆與庇隆夫人畫像
當時,阿根廷正從農業社會向工業化社會轉型。雖然政局混亂,但經濟增速還湊合,有6%。趁著光景好,工人們在庇隆任上頻繁罷工,以爭取利益,工人收入成功提高了30%。
政府為了迎合民粹主義,給與了高福利政策。
高福利本身需要持續的高財政來維持,但是庇隆將大量能源、電信、鐵路、電力公司國有化後,反而因為缺乏監管、腐敗橫行,以前盈利的企業一下子就虧損了。
政府財政持續透支,市場更是喪失了自由的活力。高福利並沒有轉化為經濟的高速增長。
而阿根廷人又有個壞習慣,只要自己利益有一丁點損失就上街。遊行規模大了軍人就得出手推翻政府。
1955年,又一群將軍發動政變推翻庇隆政府,此後阿根廷就陷入了無休止的軍政府-民粹政府-軍政府-民粹政府之間的重複搖擺。
這種不穩定狀態持續了半個世紀。馬拉度納就是在這樣混亂的時局當中成長起來的。
他曾回顧自己的少年時光說:「如果我不誕生在那裡(貧民窟),就不是現在的馬拉度納了。我有足夠的自由玩耍,而那些城市裡的孩子們很少有機會像我這麼玩。我們有足夠的空間去玩我們喜歡的東西。」
小時候,馬拉度納總在家附近的垃圾場上踢球,想辦法躲避場地上的各種坑窪,當皮球快要陷入泥潭的時候,要能夠迅速將球勾回來。這是馬拉度納足球技術的起源。
1978年,馬拉度納18歲的時候,東道主阿根廷第一次奪得世界盃冠軍。他跟無數國人一樣興奮和自豪。但是走出球場,老百姓們還是要面對極其慘澹的生活。
由於政府一直錯誤地以為,用高福利政策就能抹平國內的貧富懸殊。從上世紀80年代起,阿根廷不斷借錢,拼命印錢,導致了經濟通脹。
1981年,阿根廷通脹率超過600%,GDP同比下降11.4%,收入倒退-19.2%。當年12月,窮途末路的總統加爾鐵裡為轉移國內矛盾,孤注一擲選擇了戰爭,史稱馬島戰爭。
大家千萬不要以為是英帝國主義欺負人哦,馬島戰爭其實是阿根廷人先挑起的。兩個月後,國力早已衰退的阿根廷慘敗,國內又一次大規模示威,加爾鐵裡倒臺。
那一年,馬拉度納幸運加盟西甲豪門巴塞隆納俱樂部,躲過了戰爭。也就是在綠茵場上,馬拉度納成功替祖國「報了仇」。1986年,他的「上帝之手」讓阿根廷2:1擊敗宿敵英格蘭,並順利二度問鼎世界盃冠軍。
「上帝之手」的瞬間
與此同時,阿根廷的經濟出現了戲謔的糾偏。新的民選總統阿方辛實行新自由主義,對「庇隆主義」反其道而行之:開放市場、出售國企、降低貿易壁壘、精簡官僚重回小政府。
剛開始一切順利。但隨著國企變賣,外資接盤後奉行效益優先,大規模裁員。失業的百姓又上街遊行。
更扯的是,阿根廷稅率不低,但是又怕得罪選民,政府不敢真收稅。1990年,3000萬阿根廷人只有3萬人在納稅。
民粹主義啊民粹主義,多少人借著「人民的名義」在破壞國家。
如今,阿根廷還在中等收入陷阱裡不可自拔,落魄到慘不忍睹。
前幾年,阿根廷國內通脹率超過25%。但就是如此悽苦,國內的球迷仍沒有放棄對足球的瘋狂熱愛。有的人甚至還承擔近50%的利率去貸款看球。
或許正是這樣的精神,一個破產的國家才能走出傳奇的馬拉度納吧。
阿根廷前後用了一個多世紀的時間,將一個發達國家成功折騰回發展中國家。它幾乎犯過了經濟學教科書中的一切錯誤,教訓可謂全方位。
中國與此相反。
這頭沉睡的雄獅,一直頂著「中國崩潰論」的壓力發展壯大,短短四十年的時間,就走到了發達國家收入的臨界點。
中國比阿根廷幸運太多了,但是中國球迷也比阿根廷球迷失落太多了。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離中國最遠的國家,正是我們熟悉而又陌生的阿根廷,兩個國家相距兩萬多公裡。
這個距離反過來,也是阿根廷足球與中國足球之間的水平差距。
我們有世上最好的待遇,有世界最好的草坪,有世界最大規模的後援團隊,卻踢出了幾乎是亞洲最爛的水平。
這說明什麼?說明體育、藝術、電影這些軟文化領域的國際影響力,跟國家的GDP沒有半毛錢關係。一些根本性的問題不解決,中國文化始終會難以衝出亞洲,更別論問鼎世界。
背後的問題,值得我們深思啊。
參考資料:
《阿根廷的教訓,不僅僅是給美國的》明白知識
《阿根廷是怎麼從天生要強到徹底涼涼的?》地球知識局
《股市暴跌,債匯崩盤,阿根廷這貨為什麼天天在哭泣》九邊
《阿根廷足球的囚犯》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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