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煉獄到天堂:永遠的地壇,永遠的史鐵生

2020-12-14 玉溪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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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二十一歲那年

二十一歲那年,他帶著病痛從陝北插隊的農村,坐火車趕回了北京。二十一歲那年,他被上帝選中,由父親攙扶著,住進了北京友誼醫院的神經內科。二十一歲過去了,他被朋友們抬著出了醫院,這是他走進醫院時,怎麼也沒想到的事。他沒有死,也不能再走,他就這樣結束了風華正茂的青春歲月,從此與輪椅為伴,與寫作結緣。

這就是著名作家史鐵生,認識史鐵生可能要從我說起,我叫趙澤華。

十九歲那年的冬天,我從插隊的內蒙古匆匆趕回北京,探望即將做結腸癌手術的母親,不料中途卻被一輛迎面而來的火車軋傷了雙腿。我的頭部受到重創,在醫院昏迷了七天七夜。醒來後的我萬念俱灰,我的命運從此被徹底改寫。

我在醫院住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經歷了三次截肢和兩次植皮手術,才得以掙脫死亡的魔爪,重返人間。雖然死神放過了我,可是我的左腿卻被黑暗無情地吞噬了,永遠拋棄了我。

在被血色浸染的青春年華,在被黑暗籠罩的漫漫長夜,我艱難攀爬,傷痕累累,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從人生的谷底慢慢爬了出來。和史鐵生一樣,我在書籍中汲取力量並漸漸走上了文學道路。

後來經人介紹,我在殘疾人福利基金會主辦的《三月風》雜誌社做了一名文學編輯,並恰好負責首屆文學獎的評獎活動。在一大堆沉甸甸的稿件中,我第一次遇到了史鐵生和他的作品《來到人間》。

這部小說寫的是一對年輕夫妻和患侏儒症女兒的故事,雖然女兒的悲劇不可逆轉,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宿命,但是作為父母,卻必須要為她保留活下去的尊嚴,而接受苦難並與之和解則是唯一的出路。

我想,史鐵生應該也是在這樣的意識下堅持活了下來。最終,史鐵生的小說以全票通過的成績獲得了一等獎。從那以後,我開始專門負責殘疾人文學欄目《維納斯星座》,並有機會與史鐵生深入接觸。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知道,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他有著比我更悲慘、更不幸的遭遇,但卻有著比我更堅強、更樂觀和更睿智的思想。在史鐵生身上,我看到了不幸之外的東西,看到了在殘缺的生命之下,站立著一個更健全、更豐滿的靈魂,看到了在痛苦地守望之中,一個倔強的身影,艱難地搖著輪椅,微笑著,向我們緩緩走來。

0202 人生中沒有如果

那一天,我跳下站臺,跨邁著那些讓我眼花繚亂的鐵軌,我無端地相信,家就在鐵軌的另一邊......多少年過去了,我的記憶都只停留在那一刻。我曾經無數次回憶,希望記起當時的不幸是如何發生的,卻都是徒勞。那一段記憶似乎成為一段空白、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夜的漆黑,遮住了死神為我精心設計的陷阱,剎那間,它展開巨大的黑色翅膀,席捲了我的青春生命。

我常常想,那一天,如果我沒有自作聰明中途下車,如果我找人問一下路,如果我等到天亮再走,如果我沒有一躍跳下站臺,如果......那一切可能就都不會發生了。可是,人生沒有如果,我再也回不到十九歲那年。

我曾經問史鐵生:如果當年,你沒有去插隊,假如,你現在是健康的......他聽了搖搖頭,微笑著說:人生沒有「如果」,人生也沒有「假如」。

是的,人生中沒有如果,很多錯誤,上天只允許我們犯一次,而且永無改正的機會。所以與其抱怨命運的不公,自怨自艾,不如坦然接受,堅強地活下去。只是這個接受的過程,並沒有說起來那麼輕鬆容易,認命是一個異常痛苦的過程,這裡最大的誘惑就是死亡。

從醫生給他的腿宣判了「死刑」的那一刻,史鐵生的大腦就被一個「死」字填滿了。他在醫院時多次想要自殺,卻陰差陽錯地活了下來。有一次,半夜時分,他準備用一根電線結束自己的生命,卻意外地被特意前來探視他的一名醫生救了下來。

雖然醫學在這個邪惡的病魔面前束手無策,但所有醫護人員都對他關照有加,儘量讓他住得好一些,專門給他騰出了一個單間,讓他方便接待朋友,讓他能夠安靜地讀書,他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減輕他的痛苦,畢竟他才二十一歲,說不定這書中能有一條路,讓他看到光明和希望。

很多在陝北插隊的同學和朋友,得知了史鐵生的病情,都紛紛給他寫信,鼓勵他,並隔三岔五地前來醫院探望他,安慰他,想方設法激發他活下去的勇氣。雖然史鐵生躺在病床上,沒有人可以替他承受身體上的這份苦,但這些如春風細雨般的溫暖和關懷,讓他漸漸升起了活著的希望。他說:「二十一歲末尾,雙腿徹底背叛了我,我沒死,全靠著友誼。

這其中,令我最感動的一件事就是,曾經和史鐵生一起在陝北放牛的破老漢,託同學給他捎來了十斤糧票,那是破老漢賣了十斤小米換來的,說是給他治病用。而當年破老漢的兒子得了重病,他不捨得給大夫送小米,結果他的兒子被耽誤了,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麼被斷送了。看到那張用白紙條粘著、浸滿了汗漬和油汙的糧票,史鐵生沉默了。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十斤好小米是比金子還要貴重的口糧,而這份深情,是再多的金子也換不來的。

除此之外,朋友們經常會給史鐵生帶來新書,帶來外面世界的消息,帶來新朋友,然後都成了老朋友。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史鐵生暫時忘記了死亡,忘記了傷痛,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也正是在那個時候,他開始看書,開始接觸文學。在那些跌宕起伏的文字裡,他感受到了人類痛苦的永恆和精神世界的無窮力量。

0303 衝出黑暗的煉獄

出院後,史鐵生便開始了他長達三十多年的輪椅生涯。史鐵生坐上輪椅後的七年間,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七年。他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出路,忽然間幾乎什麼也找不到了。母親為了他的工作跑了八年,直到去世之前,還在一趟趟地跑,為了兒子,哪怕遭到再多的冷眼,哪怕跑再多的冤枉路,她也心甘情願,為了兒子,她始終不肯放棄希望。

這讓我想起當年,我被火車軋傷之後,戶口從內蒙古退回北京的時候,一直找不到接收單位。父親也是這樣一趟趟地跑,到處央求人家,希望博得用工單位的同情。可是當時健康的人還沒工作呢,何況我是個殘疾人?我又能幹什麼呢?有的單位很明確地說:我們很同情孩子,但我們不是慈善單位。一扇扇的門就這樣被打開又被無情地關閉,就像史鐵生和他的母親所經歷的那樣。

然而,這並不是黑暗的全部。作為一個殘疾人,他失去的不僅僅是工作、平等和尊嚴,還有愛與被愛的權利。曾經有一個如雪一樣純潔的女孩出現在史鐵生的生命裡,她就像一道從窗戶射進屋角的陽光,不經意間照亮了某個陰暗的角落,然後又忽的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姑娘的家人和朋友的反對讓史鐵生明白,他沒有愛情的權利。或許在正常人眼裡,他們這種人的愛就像是瘟疫,很可怕,是沾不得的。

在愛情上被判了死刑比在生命中被判了死刑更加痛苦。就像史鐵生在《命若琴弦》中所寫的小瞎子,他愛上了村裡的一個女孩蘭秀兒,可是女孩最終卻嫁到了村外。小瞎子一個人跑到了深山裡,當老瞎子找到他的時候,他哭了幾天幾夜,最後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幹嗎咱們是瞎子?」

那一聲問,充滿了無奈、痛苦和絕望,或許這就是命運的本來面目。史鐵生曾經這樣描述絕望:

比如說,你終於明白你再也站不起來了。比如說,你才只有二十一歲,卻不能去上大學,大學已經預先把你開除了。你也找不到正式工作,好像你已經到了退休的時候。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會稱讚你堅強,但是有一個前提:你不要試圖成為他們的女婿;如果你愛上了一個姑娘,你會發現最好的方法是離開她,否則說不定她比你還痛苦;你最好是做個通情達理的人,那樣會安全些,那樣你會得到好評,但那時這樣一來你就不知道為什麼還要活著了;這就是絕望。

如果你走運,有一對愛你的父母,有一些好朋友,但是你經常會在他們的臉上看到深深的憂慮,你自然就會想,你活著你給他們帶來的幫助多呢,還是麻煩多呢?是安慰多呢,還是愁苦多呢?這就是絕望。

身處絕望之中的史鐵生,想到了逃避,於是地壇成了他最好的去處。他說,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裡,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從此,史鐵生和地壇便有了宿命般的緣分。

0404 為什麼要寫作?

史鐵生曾經在《我與地壇》裡寫道:「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搖著輪椅進入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自從那個下午我無意中進了這園子,就再沒長久地離開過它。」

因為無處可去,無事可做,史鐵生便常常一個人搖著輪椅,躲到地壇公園裡的某個角落。就像那些上下班的人一樣,別人到點去上班,他就搖了輪椅到地壇那兒去。在那裡,他或是坐著或是躺著,或者看書或者冥想。後來,他經常帶著筆和本子,在一個安靜的、不被人打擾的角落,偷偷地寫作,那是一個孤獨絕望的人,渴望表達對這個世界的憧憬的一種方式。

之所以選擇寫作,用史鐵生的話說,因為「作家」是兩個被人看重的字,如果能夠寫出點名堂,讓親人們安心並感到那麼一點點驕傲,讓自己在別人眼裡稍微有點兒光彩,就算死也多少說得過去了。除此之外,我想對於一個殘疾人來說,寫作可能是最容易做到的一件事了。在我負責殘疾人文學欄目的時候,就曾經收到過一捆捆堆積如山的稿件,在那堆稿件裡,我看到了他們艱難生活和努力拼搏的身影。

只是在寫作這條路上,沒有人能保證你一定能成功,甚至可以說淘汰率很高。可是史鐵生居然真的成功了,他的成名作《午餐半小時》發表了,有人說他寫得不錯,還有人說真沒想到你寫得這麼好。史鐵生激動得一夜沒有合眼,從那以後,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當中,似乎只是為了寫作而活著。

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文章被發表,寫作所帶來的喜悅,很快被一種莫名的恐慌衝得煙消雲散,因為他害怕自己文思枯竭,害怕再也寫不出東西來了。於是,他又開始問自己:為什麼要寫作?寫作何用?

史鐵生在《務虛筆記》裡說過這麼一段話:寫作,就是為了生命的重量不被輕輕抹去。讓過去和未來沉沉地存在,肩上和心裡感到它們的重量,甚至壓迫,甚至刺痛。現在才能存在。現在才能往來於過去和未來,成為夢想。

是的,寫作就是活在當下的一種夢想,一種欲望,而這個夢想是為了更好地活著,讓活著更有意義。因為想要活得有價值,因為不想被看輕,我們才選擇了寫作,我們才一如既往地堅守。

羅曼·羅蘭有一句名言: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卻依然熱愛生活的人。生活的真相就是當你被命運擊倒,幾乎無力爬起,掙扎過後,你發現,你不再選擇做挨拳頭的選手,輾轉過後,你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路。

史鐵生找到的路就是寫作,他說,每個人都是一部好小說,自己寫完就得了,別學別人,學了也沒戲。他就這樣一直寫了下去,他不再恐慌,不再焦灼,甚至感到輕鬆。因為他沒有虛幻的憧憬,所以他很少幻滅,因此他從不抱有過度的希望,所以他很少失望,因為他拼盡全力彈好每一根命運的琴弦,所以他沒有遺憾!或許這就是寫作的最高境界。

0505 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

在與地壇長相廝守的日子裡,除了寫作,史鐵生還想明白了一件事: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記得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當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離我而去,當我對生命的全部期待一點一點被摧毀,我也想到了死。我燒掉了所有的信件,一直燒到夜裡兩點多,一心只想奔赴黃泉。可是當我掀開窗簾,倚在窗前想再看一眼月亮時,我猛然感到了對生命的強烈不舍和深深依戀。

我不知道,在另外一個世界,還能看到這麼美麗的月亮嗎?畢竟我還年輕,還不曾真正的生活過,還不曾檢驗過我的能力,還不曾體驗過真正的愛情,如果就這樣匆匆地走了,放棄了,就再也沒有機會感受這人間的美好了。那一刻,我猶豫了,退縮了,我想要活下去。

可是,這並不足以打消我尋死的念頭,尤其當更多的災難撲面而來,當我深陷無望的泥潭之中,那個想死的念頭總是會被重新喚醒。

雖然就像史鐵生所說,死是一件早晚的事,是一個必然的結果,然而,看透了這點就可以一勞永逸地逃避死亡的誘惑了嗎,就可以在苦難的不斷歷練中堅守到死亡的自然降臨了嗎?如果是這樣,那麼為什麼每年,甚至每一天都有人決然赴死,都有人覬覦死神的擁抱呢?這是為什麼?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史鐵生的《好運設計》,在那裡我似乎找到了一些答案。他在不斷地冥思和追問中,抽絲剝繭,看到了苦難的永恆和幸運的相對,而這是只有經歷過極致的痛苦和絕望,並看透了生命本身虛無的人,才能抵達的精神境界。

0606 好運設計:通往哲學的殿堂

史鐵生曾經在《好運設計》裡說:要是今生遺憾太多,在背運的當兒,尤其在背運之後情緒漸漸平靜了或麻木了,你獨自待一會兒,抽支煙,不妨想一想來世。你不妨隨心所欲地設想一下自己的來世。你不妨試試。

於是,史鐵生就開始了一連串地好運設計。首先,你天生聰慧,還有一副好身體,跑得快、跳得高。你出生在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家庭,既知曉人類文明的豐盛,又懂得人生路途的坎坷,即能博覽群書,又可以浪跡天涯。

你有一個健全質樸的童年,一群浪漫真摯的夥伴,有自由冒險的機會,有一個懂得愛且深明大義的母親。你在一所名牌大學就讀,你挺拔英俊,並且在那裡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姑娘,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總之,你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

然而,這種幸運的設計並沒有讓你感到那麼的幸福,為什麼呢?因為沒有痛苦和磨難,沒有失而復得,沒有苦盡甘來,你就無法強烈地感受到幸福的存在。比如說愛情,如果我們的愛情一直風平浪靜、一帆風順,久而久之,我們感到的只是平庸和乏味,而不是欣喜和依戀。換言之,幸福需要以苦難做參照才彰顯得美好,就如同白天的光明只有在黑夜的襯託下才顯得格外珍貴一樣。

這樣一來,我們就需要不斷地在這個設計中加入大大小小的挫折和痛苦,距離和障礙,然後再讓你不斷地消滅它們,戰勝它們,直到你遇見了死亡,因為我們沒有辦法讓你不碰到它、不遇見它。那個時候,你必定是最痛苦的,比那些一生不幸的人更加痛苦,因為你因幸運而一直沒有機會撞見的東西,會將你的所有好運一筆勾銷,最終使你陷入絕望。

即使你曾經如此幸運,現在你也無處可逃,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掌控過程,掌控從生到死,從幸運到不幸的這個過程。正如史鐵生所說,一個只想使過程精彩的人是無法被剝奪的,因為死神也無法將一個精彩的過程變成不精彩的過程,因為壞運也無法阻擋你去創造一個精彩的過程,相反你可以把死亡也變成一個精彩的過程,相反壞運更利於你去創造精彩的過程。

想到這裡,我的心似乎豁然開朗,我激動不已。如果我們可以將對結果的期待轉移到對過程的追求,從對目的的焦慮轉向對經歷的關注,那麼我們就可以走出命運為我們預先設下的牢籠。因為生命的意義不再是你是否足夠幸運地獲得健康、美貌和成功,而在於你是否足夠幸運地創造出過程的充實、精彩和美好,此刻,幸福是一種享受,痛苦亦然。

無疑,史鐵生正是以這樣的方式逃脫了死神為他布下的陷阱,為他設置的誘惑,從而開始了對生命本身和人本困境的探索,踏上了文學哲思之路。

0707 他輕輕地走了,正如他輕輕地來

從那以後,史鐵生便糾纏上了哲學,小說在他的筆下已經完全哲理化了。在《務虛筆記》裡,他寫詩人、醫生、導演、殘疾人,實際是在寫人間的各種苦難。那些撼人的哲思,那些靈魂的拷問,沒有絲毫的掩飾和造作。在史鐵生對靈魂一遍遍赤裸裸的拷問中,你甚至可以看到生命在戰慄,靈魂在滴血,所有的掙扎、努力、痛苦、絕望和渴求,都在這些文字裡盡情綻放開來。

然而在他的靈魂痛苦攀登,終於爬上了人性的頂峰後,他的身體卻每況愈下。由於患了尿毒症,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裡,史鐵生一直依靠透析生活,每星期都要到醫院做三到五次透析,每次都要佔用大半天時間,所以寫作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了。

即便如此,他依然帶病堅持寫作,因為寫作就是他活著的宿命。或許因為有著相似的遭遇,我似乎更能理解史鐵生對於寫作的渴望,就像一個人被命運逼到了懸崖邊上,不得不孤注一擲,縱身跳下去,卻發現還有一雙可以迎風展翅的翅膀,這個翅膀就是他手中的那支筆。

為了不打擾鐵生,讓他安心寫作,我便很少去看望他了。直到有一天,我在網上看到這樣一條新聞:「2010年12月31日凌晨3點46分,著名作家史鐵生因突發腦溢血逝世,享年59歲。」

他就這樣走了,那麼地猝不及防。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這個世界將迎來新年的第一縷曙光,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再過四天,就是他60歲的生日,可惜,他再也等不到了......

雖然死亡還是迫不及待地帶走了他,但我相信,對於一個早已看透生死的人,鐵生走的時候,必是淡定而從容的。記得他在《記憶與印象》裡說過:「現在我常有這樣的感覺,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裡,坐在幽暗處,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麼時候它就會站起來,對我說:嘿,走吧。我想那必是不由分說。但不管是什麼時候,我想我大概仍會覺得有些倉促,但不會猶豫,不會拖延。」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這句詩或許無關生死,但卻是對生死最恰當的態度。人最後一個可怕的敵人就是死神,沒有人可以戰勝。然而,死神帶走的不過是那個千瘡百孔的肉體,卻帶不走那個深邃、睿智而純淨的靈魂,史鐵生的靈魂將在他的百萬文字中獲得永生。

就像他曾經說過的,我已不在地壇,而地壇在我,他將永遠活在我們的記憶中。從煉獄到天堂,永遠的地壇,永遠的史鐵生。

備註:本文以史鐵生的朋友趙澤華為第一人稱敘述,參考書目如下:

趙澤華:《史鐵生傳:從煉獄到天堂》、《堅守生命》

史鐵生:《我與地壇》、《命若琴弦》、《好運設計》、《務虛筆記》、《記憶與印象》

作者簡介:玉溪,一個愛讀書、愛寫作的會計師,希望用文字丈量生命的寬度,用閱讀滌蕩塵世的浮躁,做一個真實善良、靈魂有香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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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夠歷數前生,你能夠與我一同笑看,所以死於你我從不相干——史鐵生《永在》下午吃完飯,忽然書癮上來,百爪撓心,深責自己路上不帶書,只帶電腦,只好一路小跑到新華文軒,樂呵呵的捧了一本紀念版《我與地壇》回來。
  • 《命若琴弦》:史鐵生荒誕故事表象下隱喻的生命本質與超越意義
    而當我們走出所有曲折的日子時才發現,真正的美好與神奇,已經永遠地留在了背後。——史鐵生。史鐵生(1951-2010),中國作家、散文家。1951年出生於北京。1967年畢業於清華大學附屬中學,1969年去延安一帶插隊。因雙腿癱瘓於1972年回到北京。後來又患腎病並發展到尿毒症,靠著每周3次透析維持生命。
  • 史鐵生逝世十周年追思會暨親友回憶錄《鐵生,鐵生》發布會
    到2020年12月31日,史鐵生離開我們已整整10年了。他的一生雖苦痛多多,遺憾多多,卻也猶如一本最深沉悲壯、最飽含營養的絕世奇書,最終把自己以閱讀的方式永遠留在了更多人心裡。庚子鼠年冬月,在這個想念的季節裡,史鐵生先生的親朋摯愛、插友、學友、文友、校友們,不約而同再次聚到了一起,大家各盡其能、各盡其力,精心籌備了這場題為「心魂相連 鐵生永在」的紀念活動,惟願以此追思鐵生,安慰當下,啟迪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