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侍奉君王四五載,一朝得孕闔宮慶。聽前頭的掌事太監前來回話,皇上激動得語無倫次,一路催促輦夫們發足狂奔,但凡路遇宮人,皆賜下數月賞錢。
滿殿宮婢皆喜形於色,待天子入殿後立刻拜倒恭賀。皇上眉開眼笑,自然又賜下無數賞錢。
待眾人接賞完退下,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將我抱入懷中。他的胸膛在微微顫抖著,話語裡滿是不可置信,「卿卿,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們真的有孩子了?」
我心有戚戚,面上卻仍強打起靦腆的笑意,可還是不自覺地在他溫暖的懷中流下淚水。
他手忙腳亂地為我拭淚,只當我喜極而泣。他攬我入懷,歡喜道:「我明日便宣嶽母進宮來瞧你可好,都說婦人懷孕容易多思多慮,有嶽母陪著說話,想必心情也能舒暢些。」
我心頭一緊,小心地覷眼看他。他的臉上一派柔和,並無半分試探與懷疑之色。我瞧著他分外舒展的眉眼,暫且放下心底的不安,悠悠地應下一個「好」字。
他並不曾注意這些,只歡快地將手掌貼於我的小腹,嘟囔道:「怎麼沒甚動靜,他不是應該要踹我麼?」
我被他的話逗樂,剛要回他,他已將我打橫抱起安置到床榻內側,溫柔道:「你如今有了身子,萬不可勞動過甚。我睡在外側守著你,你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與我說。」
整整一夜,他都睡得不大安穩,但凡我有任何翻動,都緊張地起身詢問一番,直到晨間才昏昏沉沉睡去。我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悄悄將腦袋擱在他的臂彎間,與他呼吸相對。
我是鎮國公家的嫡女孫卿卿,自入宮後,皇上為我忤逆太后,又為我廢除前皇后,更為我虛設六宮。即使我難以受孕,他也頂著眾臣壓力不肯寵信他人。這般帝王聖寵,如此天子濃情,終讓我在無所適從中徹底淪陷。
第二日一大早,母親便盛裝來看我。她屏退眾人,指著我的肚子拊掌而笑,「我兒,你可算是為為娘我爭了好大一口氣。一聽說你有了身孕,家中的那群小妖精立刻老實了。你父親還特意宿到我的房中,與我說了半晌子話,說要讓我囑咐你好生安胎,以期將來。」
「將來,什麼將來?!」我差點尖叫出聲。
「我兒,你裝什麼糊塗?!」母親連忙捂住我的嘴,將整個寢殿巡睃一圈,確定再無旁人時才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埋怨道,「你小聲些,是不怕再被皇上知曉咱家還存了那謀反之意麼?」
「母親,意圖弒君是多大的罪名,可皇上不過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只勒令父親在家閉門思過。爵位、錢財不曾損失一分一毫,你們怎還不知足?」我心頭髮冷,當初母家送我入宮的目的不純,只盼著我能早日誕下皇嗣,能給他們弒君挾幼子搭橋鋪路,從而把持朝政得享萬千尊榮。
是皇上不計前嫌,在被廢後王媛拿出我孫家謀逆的證據後,也只是削減了我父親的權力,拔除了母家派入宮中的暗樁,將這份能誅九族之罪化於無形。
母親不以為然道:「我的好姑娘哎,你怎被皇帝的這點子小恩小惠迷暈了眼?自先帝起,太子的外家皆不能掌權。你弟若將來襲了爵,也不過五世而斬的虛爵,哪比得上如今的赫赫威勢?更何況,天下男子皆薄倖,就算皇帝如今被你牢牢拴著,也保不齊哪日便歡喜了旁人。你瞧瞧冷宮中的廢后,聽說還是皇上的青梅竹馬呢。」
「他不一樣。」我低吼道,發了狠似的握住她的手,「母親,我只與你說這一次,皇上待我極好,我願與他長相廝守,共同撫育我們的孩子,安安生生做我的皇后。孫家出了我這樣一位皇后,將來還能出一位太子,只要孫家後代子嗣們勤讀苦練,照樣能憑著真本事立足於朝堂,哪裡需冒險走這條謀反之路?我今日便把話擺在這裡,父親若膽敢再弄些小動作,便別怪我這個做女兒的無情。」
母親被我的話驚住,生怕我真的做出些什麼出來,只得連連承諾,說回去定會勸說父親云云。
2
興許是我的威脅起了作用,宮中甚是安寧,只皇上的氣色弱了幾分。我自知其中原委,沒有王媛這枚「藥人」,他的身體便只會一日弱似一日。
皇上卻只顧得歡喜,總不甚在意自己的身體,他日日都來殿中瞧我,時常趴在我的肚腹上自說自話,只恨不能大赦天下為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在這之前,因了我寒涼的體質難以受孕,他從不敢在我面前說這些,生怕惹得我傷心哭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他雖不曾明說,但我也知曉他定希望這胎是個皇子,好來堵住前朝的悠悠眾口。
我耐心等了數月,待胎兒可辨男女時,便帶著心腹御醫劉潛入冷宮中給王媛把脈。
搭線入脈,滑如滾珠的脈象顯出男相,王媛志得意滿,溫柔地瞧著自己的小腹不再說話。我心中酸楚更甚,卻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她的漸漸隆起的小腹。
她高臥在床,鄙夷地看著我蔑笑道:「到了我這裡還裝著這假把式幹什麼?真以為你那肚中能變出個子嗣來?」
我被她的話刺得生疼,指甲直直扎入手心,痛得滲血。當初,皇上身體虛弱,需要她這個「藥人」通過侍寢來康健龍體。可皇上愛我護我始終不肯寵幸他人,我只得尋來民間秘藥致幻迷香,讓他錯認王媛為我。
數月寵幸,終讓她有了身孕。我嫉妒得發瘋卻無可奈何。御醫早給我的肚子定下論斷,說我的寒涼之症根本無藥可醫,今生於子嗣上毫無希望。如今,也只能以她子充我子,好讓皇上發現不了她替我侍寢的真相,以免橫生諸多波折。
王媛拈起一枚果子放入口中,忽而婉轉一笑,不懷好意道:「我這皇子一旦生下來便可保你此生地位不倒。可你也別忘了,如今你藉口懷孕,可是要讓皇上也做足那十個月的和尚?男人畢竟是男人,就不知深情的男人是否也耐得住這寂寞。」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若他真有心,又何須荒廢這偌大的後宮?」
她氣得瞪圓了眼,操起手邊的玉碗向我砸來,吼道:「蠢人,我是怕你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我都能做如此想,你那蠢笨如豬的好母親自然也會如此想。我瞧著你身旁的持霞沒跟來,別是得了誰的授意,想要玩一出色誘的把戲。」
我悚然一驚,驀然想起前幾日母親曾偷偷摸摸地與持霞耳語些什麼。而持霞的身體是何等狀況,我最清楚!
王媛見我警覺,這才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瞧著自己指尖豆蔻諷笑道:「想當初,我可是用了太后娘娘給的合歡藥,才換來與皇上的春風一度。也不知你那婢女能不能也尋得這般奇藥來逼皇上就範。」
我已無心再聽下去,連忙急匆匆往回趕。鳳儀殿內外竟無半個值守之人,唯正殿隱約傳出輕微的動靜。透過窗紗,殿中的皇上目光迷離,跌跌撞撞地在大殿中倉惶躲避。
我氣得渾身發抖,連忙一腳踢開門,二話不說將持霞踹至一邊。皇上見了我,立刻委屈地纏了上來,直呼:「卿卿救我。」
幸虧劉帶著人緊隨其後,我忙派人將持霞押入暗室,又親自扶著皇上去內殿解毒。
他的神情已愈發迷亂,卻依舊極力地推拒著我:「卿卿,我還受得住,不過一夜煎熬而已。你如今已有身孕,我怎捨得傷了你?」
我潸然淚下,他貴為帝王,卻深情只為我、守身只為我。我緩緩抱住他,恨不得要嵌入他的懷中。他奮力推開我,幾乎踉蹌著從榻上滾了下來。
他的眼中閃爍著哀求,幾乎要放下一個男人所有的驕傲。他遠遠地避開我,乞求道:「卿卿,我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讓你受到半絲損傷。」
這一夜,他終究沒肯碰我,只讓宮人們送來涼水,將自己浸泡其中。寒涼刺骨,他在浴池中打著哆嗦,卻仍舊勉力地向我展露著笑顏。這般折騰到天亮,藥效是全部發散了去,可他也凍得雙唇青紫。
他從浴池中伸出青白的手臂,隔著衣服拍著我的後背,扯出一抹安慰的笑意,「卿卿,你看,我挺過來了。」
我趴在浴池邊淚如雨下,這樣的葉赫·止踝,難道我不值得我以一生相護?
3
待送走了皇上,我這才騰出手來處置持霞。她嚇得瑟瑟發抖,但也知計謀敗露,連忙痛哭流涕地伏於我的腳邊懺悔,只言自己鬼迷心竅,才起了這等子心思,只盼著與皇上春風一度後能得享榮華富貴。
我無力哀嘆:「持霞,你又何須再瞞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父親不曾與我明說,我也是知道一二的。」
持霞是父親特意搜羅來的女人,最善採陽補陰之道,想不到父親根本不在意我的威脅,居然這麼快就決定下手。
持霞微微一怔,終收起了佯裝出的可憐模樣。她挺直腰板跪行到我的面前,直視著我的眼睛道:「小姐,你既然得知我的真實身份,為何還要攔我?您難道忘了公爺的囑咐嗎?」
「沒忘,一刻都沒忘。但我已不是初入宮的我,持霞,你伺候我數載,難道還看不明白,我不想讓皇上死,我想和他安穩過完一生麼?」我的眼中流下淚來。
「那又如何?」持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瞧我仿佛在瞧一個傻子,「小姐,若是被皇上知曉孫家謀逆之心不絕,您猜他還會容忍鎮國公府到幾時?而以權傾朝野為終極目標的老爺,怎麼可能甘心蟄伏太久?他們倆,只會是不死不休的存在。」
「不,我絕不允許,我定有法子保他們兩全。」我在原地打著轉,可任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持霞瞧我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憐憫,「您還以為老爺非您不可麼?要不是您今日突然回來,皇上已為我的囊中物。說到底,您腹中的這個才是最重要的棋子。就算你真有法子,您覺得平王會同意麼?他與老爺聯手了這麼久,怎麼會輕易放棄重回朝堂的機會?」
「對!還有平王。」我的雙眸一亮,若是能瓦解平王與父親的同盟,不也算得上斷去父親一臂?只要能讓他再安生一段時日,我總能再尋得其他辦法。
我緩緩閉上雙眼,終於狠了狠心,喚人進來將持霞按住。劉聽我吩咐取出丸藥,掰開她的嘴塞了進去。她漲紅了臉躲閃,直到丸藥入腹仍死命掙扎著。可這份掙扎也只持續了片刻,一盞茶後,她再無生息,口鼻之處黑血瀰漫。
我緩緩倒回榻上,熬到第二日清晨便派人去請皇上。
皇上稍有起色,陡然見到持霞的去世亦是吃了一驚。他輕輕攬住我的肩頭,嘆息道:「卿卿,雖然她刻意引誘,但也犯不著害了她的性命……」
「她是毒發身亡,不幹我的事。」我撲到他的懷中佯裝瑟瑟發抖,說道,「我氣不過她有這等歪心思,但念在她好歹服侍了我一場,便打算關她一夜再趕出宮去。可沒想到今早見她時,她已是這般。還有,我還搜出了這個。」
我將一枚扳指遞給他,他的面色一凝,鄭重地將扳指放到眼前,在放下時,立即喚過他的心腹御醫常引。待銀針從持霞腹中拔出時,臉色已大變。
「皇上,這位姑娘中的是『鸞引』,此毒作用於女體,服下此藥的女子若不與男人歡好,只怕挺不過半日。可若與男子歡好,該男子便會立時丟了性命。」
「皇上,難道是皇叔想要害您?這扳指可歸皇叔所有!」我驚呼起來,只盼著皇上能盡信了我的話。
這「鸞引」之毒本就是出自平王府中,平王自以為藏得很好,實則早就被我和皇上分別探聽得知。再加之我所得的這枚扳指,是當初平王與父親結盟時送我的玩物。皇上與平王之間向來不睦,自然不會知道這枚扳指的緣由。
皇上握著扳指沉默不語,顯見是已有懷疑,我心頭一喜,正要再接再厲時,他又望向我,眸底似乎還藏著幾分欲言又止。
同床四五載,我怎不知他心中想法?他定是又懷疑起我父親來。我暗自調整神色,噗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皇上,這事兒家父絕不可能參與其中,如今我腹中子嗣尚不辨男女,他怎敢用此等歹毒手段暗害皇上?」
「卿卿不用緊張,嶽父就算有謀逆之心,也絕不會選擇這等子決絕之法。若我身死而你又誕下唯一的皇子,可不真真給了眾人討伐的藉口?」他親自扶我起身,用手抵著我的後腰輕輕揉著,「我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信。」
我這才勉強鬆了一口氣,可心底的大石依舊不肯落下。皇上說信我,卻不肯信父親。
等過了幾日,他才來告訴我調查真相。
「我那好二叔果真包藏禍心,你知他在背地裡幹了些什麼?他竟在各處別院裡偷藏孕婦,瞧著孕期皆與你的相似。看樣子無論你到時候生下的是男是女,他都是要下毒手行一招「偷龍轉鳳」,好讓葉赫家的天下隨了他那一脈。」
沒想到平王真動了此種歪念,我壓住心底的竊喜,只盼著皇上能拿出雷霆手段。
4
皇上果然不負我望,先是揪出宮中平王暗樁,又尋得藉口裁剪平王府兵數量。我生怕平王又要尋父親商量謀逆對策,忙宣母親進宮,將封好火漆的信件交給她貼身收藏,只盼著她能儘快轉交父親,好與平王一刀兩斷。
母親只聽說了持霞的死訊,只以為我是吃醋惱了持霞,竟妄圖與我說幾番自以為是的貼心話:「我兒,色衰而愛弛,你可得早做準備。後宮中雖無妃嬪,可稍有姿色的宮婢也不計其數。持霞全家的賣身契皆在府中,就算能侍寢於皇上,也翻不出多大的風浪,你為何就容不下她?」
我冷哼一聲,亦知根本勸不動這位短見的母親。她見我不說話,又自顧自抹起了淚水,以過來人的身份勸說道:「你別不聽我的,當初我與你父親那也是琴瑟和鳴,等我有了身孕,我只要強撐著不肯給房中丫頭開臉,才平白讓外面的小妖精撿了機會。等生下你這個大姑娘來,你父親便更有了理由,打著綿延子嗣的口號召回一屋子鶯鶯燕燕。」
「母親我實話告訴你吧,御醫已過來把過脈,說我腹中的是個公主。你們若想做未來天子的外家,恐怕還得要再多等幾年了。」我不想與她多說,生怕若說出皇子的事來,又要讓父親多幾分心思。
前些日子,正因為不知男女,父親也只敢圖謀用持霞慢慢熬幹皇上的身子。
「竟然是個公主。」母親驚呆在原地,片刻後又嚎啕大哭,「可憐的孩子這可怎麼辦?母親哪能眼睜睜看著你步我的後塵?」
「還請嶽母放心,朕不是那等負心薄倖之人。」皇上突然掀簾而入,他阻了母親的行禮,反朝母親深深作了一揖,回頭對我粲然一笑,道,「朕此生只鍾情卿卿,朕的後宮,也絕不會容下其他人。公主又如何?回頭繼續生便是。反正後宮空著的宮殿甚多,多填補幾位皇子公主進去也能熱鬧些。」
我忽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揪著衣角。母親不防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囁嚅著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尋了個藉口先行出宮。
皇上愛憐地看著我的肚子,笑道:「朕的女兒,定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公主。」
我只得撇過頭,將皇子的事情暫時壓在心中。反正瓜熟蒂落後再見分曉,也能算得上一份天大的驚喜。皇上卻以為我傷心,將我圈住說起其他:「是個公主也好,你多生幾個公主,好讓嶽父等白了頭髮,等淡了心思。這樣於你於我於他,都極好。」
他竟是從來都知曉,我的父親謀逆之心不會輕易熄滅,此刻的蟄伏,不過是為了等待將來更猛烈的反擊。
我反手緊緊將他抱住,只盼著劉真將那喜脈診錯,只要能求得鎮國公府與他的兩全,我願意在我與他之間永久地插著一個王媛,願意王媛為他綿延下無數公主。
……
父親收到我的信,特派暗衛調查,終由將信將疑變成勃然大怒。他老淚縱橫,直呼看錯了平王。心腹宮人說,父親決意與平王決裂,再不會與他共謀大事。
我這才放下心來,整日為王媛的安胎事宜奔忙。皇上愈發虛弱,眼圈下滲著濃濃的青黑。我心疼得無以復加,卻也不敢拿王媛的肚子冒險,只能日日祈求著王媛早日分娩,能夠重新侍寢於皇上。
日子波瀾不興而過,我藏在肚腹中的枕頭也越換越大,王媛安心待產,皇上那邊卻率先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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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用膳時忽然吐血不止,等我趕到後幾乎兩眼翻白。我踉蹌著撲到他的身邊,幾乎抑制不住渾身的顫抖。
明明早上還與我有說有笑的人,為何此時就已成了這樣?我只得命令常引與劉全力搶救,二人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平復了他的脈象。
常引整裝跪在我的面前,行三跪九叩大禮參拜,泣道:「還請娘娘救救皇上,他本就身中蠱毒,哪裡經得起鎮國公爺如此折騰?」
「什麼?」我驚得摔了茶碗,父親到底又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