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包括綿陽東辰國際學校09屆初中畢業生周同學在內的多名網友發布微博,控訴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初中部副校長、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副校長兼初中部校長吳建峰,稱對方多年來曾對多名女學生進行性騷擾、對男學生進行體罰等行為。
事件在受到廣泛關注後,持續發酵。
4月23日,記者從最早發起聲討吳建峰的男生處獲悉,事情發生以來,已有不同年級的50餘名學生陸續加入聲討中,而負責建群的周同學提供的統計信息顯示,截至目前,一共有200餘名同學與她取得了聯繫,並投稿講述了自己曾經的類似遭遇。
↑一名吳建峰的學生在朋友圈講述自己的遭遇。
值得注意的是,在投稿的人中,有50餘人表示願意公開站出來,講述自己的遭遇。
處於風暴漩渦中的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和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隸屬綿陽東辰教育集團。4月22日,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官方微博也發布了信息,稱此事正在調查中,並附上了兩個電話號碼。但23日下午,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刪除了此前發布的對於吳XX停止職務並進行調查核實工作的微博,並連續發布多條校園動態新聞,隨後學校又清空了這些校園新聞微博,重新發布了一條成立調查組的微博,內容和此前一樣,但微博已經禁止評論。
截至目前,事件是否有進展?為此,記者致電綿陽東辰教育集團進行諮詢,一名工作人員表示,此事仍在調查中,要了解具體情況需要跟綿陽市的市、區宣傳部門聯繫,「一旦情況屬實的話,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01
對話首位發起聲討人:
初中的經歷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4月23日,繼周同學在微博公開聲討之後,更多的學生站了出來,對這位曾經的老師進行聲討,也等待官方能給出一個公正的回覆。
小張是最早在網上公開對吳老師進行聲討的人,他告訴記者,自己是2003年入讀綿陽東辰國際學校。「我想陳述我自己所經歷的事,他對我是簡單粗暴的體罰,扇耳光、拳打腳踢,腳踢肚子,罰跑操場10圈等,都是他經常使用的手段。」
面對老師這樣的行為,小張說自己初一時就告知過父母,同時校方也進行了協調處理,「吳老師當時態度和反應都很平和,就是回答會多注意,但在這段時間裡,他的態度確實平緩,但過了這個風頭,又變本加厲地還回來了,以前被體罰是因為我上課說話或者沒有交作業被體罰,但投訴後,他曾當著全面同學面批評我說『你父母了不起,你挨了打還告狀,你算什麼東西,敢來告我』,包括課間操和午休一些很小的事,都會成為他動粗的理由。」
小張告訴記者,初中所經歷的事,讓他高中毫不猶豫地去了綿陽另一所中學,「非常痛苦的回憶,一定要離開這個環境。」
談及自己為何要聲討吳老師,他表示,最初還是因為上周四吳老師在班級群發布的一則信息,「大概就是說了他要去另一所學校當校長,希望大家幫他宣傳,有助於更好招生,有不少同學回復了表示支持,我當時非常震驚……到了晚上一位女生找我,說因為吳老師發了這則消息,想到自己曾經所經歷的,她哭了一下午,不知道(吳建峰)去到新學校還會傷害多少人,她特別難過,這件事讓我更加憤怒,於是我在群裡進行了回復,相關的信息我也在微博上進行了呈現,我們需要站出來,為更多人發聲。」
02
事件持續發酵:
50餘位不同年級畢業生加入聲討
小張說,目前,陸續加入聲討的學生越來越多,群裡學生已達50餘位。另據聲討群組織者周同學表示,目前一共有200多個受害同學與她取得了聯繫,並投稿了曾經的遭遇,其中有50多個願意公開站出來,講述遭遇。「當然網上有些評論說吳老師好的,我覺得這個沒什麼,我們只談自己所經歷的,從目前加入進(群)來的學生來看,除了我們身邊的同學,還有其他年級的。」
小張特別提到,事發以來,校方和吳老師本人並沒有聯繫過他,但有通過同學或是家長聯繫了他,「給我施加壓力,讓刪掉微博。」他強調,自己在微博中也寫得比較清楚了,自己所發表的聲明也僅僅代表自己,「有女生提到性騷擾的事,這些事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我不能亂講,我只能說我看到的和所經歷的事,我看到的就是他有扯女生內衣帶子以及拍屁股、摸屁股等,體罰、人格辱罵、羞辱這些是我親身經歷的,我不願意沉默,是因為害怕有更多的人遭受這樣的待遇,當然讓我刪掉微博並不會達到讓他不再做這樣的事的結果,所以沒有刪微博的必要。」
小張表示,就他個人而言,他希望學校能公開回答幾個問題:
一、究竟是什麼樣的教育理念,讓這位普通教師成長成了一位校長,並且還將去另一所新學校擔任新校長?
二、學校之前有沒有收到類似的學生投訴,又是如何回應的投訴?
三、學校還有沒有類似的老師?
四、學校的辦學理念究竟是怎麼樣的,才能讓這位老師在長達10多年的時間裡持續不斷地出現性侵以及對學生動粗的情況?
五、學校是否存在包庇行為才能讓這樣的老師隱藏這麼久?
小張說,「我們需要了解清楚,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才能更好的去解讀問題的根源。」
03
女生講述:
小A:我必須站出來,不想讓他傷害更多人
小A也是對吳建峰的聲討者之一。她介紹,自己在綿陽東辰完成了初高中學業,吳建峰是她的初中班主任及數學教師,「在三年的(初中)生活裡,我看到也聽到了一些事,我自己也經歷過。」
小A說,自己初二時某天晚自習後,被吳老師叫去了辦公室,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她至今都很反感,「當時教學樓已經沒有人了,他把手伸進了我衣服裡摸,萬幸的是(他)沒有更多動作。」
「你當時有反抗嗎?」「(我)沒有很明確,當時很害怕,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躲。」
↑有學生視頻講述曾經的遭遇。
小A說,事發後,吳老師還和她一起走回寢室,「他(吳老師)說他也曉得,這樣做不對。」儘管吳老師提到了自己的行為存在不妥,但在小A看來,吳老師並無收斂之意,「這種事其實隨時在我身邊發生,像他去摸其他女生的手和屁股的事很常見,我親眼所見,在教室裡他摸女生的內衣帶子,然後對男生就是施加暴力和語言上的侮辱,說他暴力並不是我上綱上線,將一些輕微的懲罰看作是暴力,而是他實際的行為是真的很惡劣。比如他扯男生頭髮往講臺上撞,扇耳光等……」
事發那年,小A約14歲,她說,由於對性教育知識的匱乏,不知道如何處理,還覺得這是一件羞恥的事,唯獨只有躲著,慢慢的這件事就成了埋在她心中的秘密,「我不斷的調整心態,調節自己生活和學習的情緒,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件事也慢慢過去,即便有時想到還是會噁心。」
這個秘密在小A心中埋藏了10餘年,直到吳老師在班級群的一條信息徹底激怒了她,「他(吳老師)發了信息稱自己要去新學校擔任校長同時希望群裡學生幫忙轉發和招生,看到這個信息我很生氣,我沒有想到這樣的人不僅沒有受到懲罰,反而在教育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哪怕與我們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了,但(我)也必須站出來,不想讓他傷害到更多的人。」
04
小B:
我後悔沒有早點舉報
小B是在初二轉入綿陽東辰就讀,吳建峰擔任其班主任和數學教師。
她介紹,事發時正值學校放假當天,住宿的同學都陸續返家,而自己家距離學校較遠,加之當時家裡沒有購車,因此她購買了第二天早上回家的車票,原本是打算在宿舍住一晚,第二天再出發。結果收到了吳老師的邀約去家裡做客,「我知道吳老師有老婆孩子,所以就沒有想那麼多,便去了他家,我睡的是她女兒床。」
事情就發生在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小B回憶道,當時吳老師走進房間叫她起床,準備送她去車站,朦朧中,吳老師將手伸進了被窩,「他摸了胸部一會,又繼續往下摸……我當時很害怕,只有繼續裝睡,我心想的是如果他再這樣,我會大叫,他老婆就在另一個房間。」
事發後,小B說,自己一直在反思,認為是不是自己對老師的行為想得太壞了,也許只是真的叫她起床而已。
「這件事有告訴父母嗎?」「沒有,我潛意識覺得老師應該沒有這麼壞,我也在反思是不是我自己的問題,比如我想多了,如果真的不小心摸到胸,但摸其他地方又無法解釋通,所以我特別矛盾。加上我父母是花了很大的努力把我轉入這所學校,告訴父母如果他們不相信怎麼辦,如果他們相信,又讓我轉學嗎?我很怕父母傷心,所以這事後,我採取的方式是自己多注意,不與他(吳老師)單獨相處,我相信在公開的場合,他沒那麼大膽子。」
小B說,除了自己的經歷,也見過發生在其他同學身上的事。比如看到吳老師有摸學生手或者大腿的行為,「我自我懷疑,是不是想人想太壞了,或許是出於長輩的一種關心呢?至於摸我的事,我沒有和任何人提,只希望趕緊過去。」
原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直到看到網上陸續有學生對吳老師進行聲討,小B覺得自己也該站出來。「我不想更多的初中生受到傷害。」
小B也有些後悔沒有早些舉報,「上學的時候我的確不敢,但初中畢業後我就該舉報,揭露這樣的行為,避免更多人受傷害,同時,我也想告訴更多的人,遇到類似的事,不要沉默。」
05
還原吳建峰其人:
在兩所學校擔任校長
同事評價教學能力突出
公開履歷顯示,吳建峰是中學數學高級教師,歷任綿陽東辰國際學校數學質量組長、數學學科主任、年級主任、學生發展中心主任、初中部副校長,在東辰國際學校擔任教職超過10年,一步一步從普通教師走上了管理者崗位。
同時,根據此前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發布的微信公眾號信息,吳建峰從去年開始,除開擔任綿陽東辰國際學校的學生發展中心主任、初中部副校長外,同時還兼任了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的副校長兼初中部校長。
在其履歷上,也附上了吳建峰任教多年所獲的榮譽,包括綿陽市學科帶頭人、綿陽市德育先進工作者、綿陽市優秀黨務工作者、綿陽市首批骨幹教師、綿陽市中考狀元班主任、綿陽市中考質量先進個人、綿陽市初中賽課第一名等。
目前,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官方微信公眾號已經刪除了關於吳建峰的所有介紹信息。
另據綿陽東辰國際學校的一名老師透露,在TA的印象中,吳建峰是一個很能幹的老師,教書非常厲害,人也陽光,「(不然怎麼可能)在東辰當這麼多年領導」,當問及吳建峰與學生的平時相處情況如何時,該老師表示,這個不太清楚,「我們不在一個學部。」
記者接觸到另一位曾與吳建峰共事的老師,TA向記者表示,吳建峰在教學上的確很厲害,以前帶的很多學生都考上了名校,至於網傳的性騷擾學生事件,該老師表示,此前未在學校裡聽說過,也不知情,不方便評價。
06
關於東辰教育:
全川布局學校,成都去年也開了一所
上述提到吳建峰所擔任副校長兼初中部校長的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是綿陽東辰教育集團與四川天地祺祥教育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聯合打造的一所九年一貫制民營非營利學校,也是綿陽第三所以東辰品牌命名的學校,據了解,學校將開設小學和初中學段,並於2020年9月開學。
東辰教育集團一名工作人員透露,目前,集團已停止了吳建峰在學校內的一切工作,全力配合調查,在吳建峰停職期間,工作暫不知道由誰接手,但不會影響到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的相關籌備工作。
另據綿陽東辰教育集團官方網站顯示,目前教育集團旗下學校15所,覆蓋蜀、黔、浙、陝四個省,在校生約8萬人,經過近20年的發展,已成為全國具有影響力、公信力的優質教育品牌。
同時,記者也注意到,近兩年,東辰在全國範圍內布局了多所學校,其擴張方式大多數以品牌輸入和地方購買服務為主,少有直接投資興修的學校,集團也均向合作學校派駐了管理團隊。
去年9月,東辰教育集團攜手錦繡教育,在成都開辦了一所集小學、初中、高中、國際高中於一體的學校,東辰教育集團副總校長楊建平擔任學校校長,首批僅小學和初中就招了近2000人,其中初一26個班,小一13個班,高中尚未開辦。
07
集團回應:
已進入調查程序,此前未接到有類似反映
針對多名學生舉報吳建峰性騷擾一事,23日下午,記者致電綿陽東辰教育集團,一名工作人員表示,目前此事正在調查中,要了解具體情況需要跟市區的宣傳部門聯繫,「一旦情況屬實的話,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吳建峰作為綿陽東辰聚星國際學校副校長兼初中部校長,在任職之前集團是否有對其進行幹部考察呢?該工作人員表示,這是人事部的事情,暫無法回答,當記者追問人事部聯繫方式時,該工作人員表示,人剛剛出去了,這個事情最好跟市區的宣傳部門聯繫。
記者注意到,截止發稿前,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官方微博已刪除23日發布的對於吳XX停止職務並進行調查核實工作的微博,並連續發布多條校園動態新聞,但隨後學校又清空了這些校園新聞微博,重新發布了一條成立調查組的微博,並禁止對該條微博進行評論,相關的評論也被刪除。此舉也引來部分疑似該校畢業生的網友不滿,認為「(母校)選擇了愚蠢的公關方式。」
↑學校曾發布該條微博,但很快刪除。
此前,有網友發布微博稱,曾經班級寫過聯名信舉報(吳建峰),但是被學校壓下來了。對此,該集團工作人員也表示,在吳建峰被任命為管理幹部之前,沒有接到過關於吳建峰的類似投訴或者反映。
從22日到23日,記者試圖多次電話聯繫吳建峰,但電話均被掛斷。記者將持續關注此事件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