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山澤/漫畫
人們常常陷入一種兩難境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要說折磨人恐怕沒有比這更折磨人的了。就像一些熱戀時被感情燒糊塗的女性,總愛撒嬌地問熱戀的對象:如果你媽和我同時落水,你先救誰?
難怪哈姆萊特總是念叨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那麼,是誰讓我們陷入了這種兩難境地、或者說何以陷入這種兩難境地呢?
人所以兩難,是因為選擇哪一個結果都會讓自己留下遺憾,選擇哪一個結果都會給別人造成有意無意地傷害。有些人喜歡快刀斬亂麻,絕不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但有些事並不是一把快刀就能解決的。就像選擇工作,一個是自己喜歡幹的工作但掙得少,一個是自己不喜歡的但收入高,為了錢多就得委屈自己的志趣,為了自己的志趣就得忍受清貧。有了工作,有人處處給你掣肘,你還不得不幹,欲幹不能欲罷不忍,也是兩難。姑娘選擇對象,一個有錢但人品不大好,一個人品好但錢不多,這可能就讓姑娘為難,選哪一個都會讓她蒙受損失。相反也是一樣,讓小夥選姑娘,一個長得俊,但既不溫柔又不賢惠,一個既溫柔又賢惠,但長得不理想,選哪一個都會心有不甘,也會心有不舍。
這麼看,似乎是我們自己讓自己陷入了兩難境地,是自己的猶豫、自己的目標不清。可看得多了,又不免懷疑這個結論。
我的一個朋友,他的名字在戶口登記時被無意中寫錯,辦身份證時他要更正過來,可辦證的人說什麼也不同意。當然,他能說出一大堆依據。即使是他們登記時弄錯的,你也沒有改正的權利。要不要重拾這個權利,要不要跟人掐到底,實在讓人為難。
這還只是個人的名字的問題,只關乎個人的利益。有的時候,有些人就讓許多人陷入兩難境地。比如說,涉及公共利益的時候。如此看來,使人陷入兩難境地的就不是自己了,而是不以百姓之心為心的人們或有關部門。
魯迅先生說過一個故事,說爺倆牽一頭毛驢上街,一開始父親心疼孩子,讓孩子騎在毛驢上,有人見到就說這個孩子真不懂事,讓他爸在地上走,他騎毛驢。小孩一聽,下了驢,讓老父親騎上。可有人見到又批評當爹的怎麼忍心讓孩子走。爺倆沒轍,就都騎在毛驢身上,卻還是有人憤憤不平:太虐待牲口了。爺倆實在沒法,只好抬著毛驢回家。人們只把它當笑話來說,絕不相信現實中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現在媒體就遇到了類似的尷尬。老人跌倒有人救助卻被人家訛上,這是多麼令人上火又令人痛苦的事情。記者將此事披露出來,引發了人心的「地震」。一時間議論風起,人們莫衷一是。報導者認為,不能讓好人流血又流淚,應該聲討不義的人,哪怕是老人。反對者覺得,批評訛人不能這麼簡單化,否則,以後誰還敢見義勇為。雙方相持不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頗有些讓人難以適從。也就是說,人們的不同看法不同觀念,也會導致人陷入兩難境地。
不管怎樣為難,最後也作出選擇,選擇的原則無非是: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也就可以理解孟子在「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的時候,果斷舍魚而取熊掌。其實,有時連利害輕重都難以權衡。周國平先生講過一個故事,一對母子同時落入洪水之中,農民救起了妻子,孩子卻淹死了。事後人們議論,救妻子對,孩子可以再生。有人說妻子可以另娶,孩子卻不能死而復活。作者於是問那個農民怎樣想的。那個農民說,洪水襲來,妻子就在我身邊,我救完她,孩子已被洪水衝走了……
由此可見,許多選擇也是出於無奈,人們只能順其自然。
當然,在有些大是大非面前不能含含糊糊。20多年前,有些人對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非常疑惑甚至不提不念,鄧小平南巡講話,認定主要禍害還是「左」,「不改革就死路一條」,一下子撥正了航向,再無人無所適從。這種眼光和魄力,真讓人追懷不已。
(劉興雨:遼寧省本溪日報高級編輯,曾出版雜文隨筆集《追問歷史》,「中國雜文百部」中收入《劉興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