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經濟學的視角來看,歧視是一個中性詞。
因為歧視無處不在。
你做出的每一個選擇背後,都包含著對其他選擇的歧視。
你選擇了這個男朋友,意味著你對全天下所有其他男人的歧視。
你選擇了這份工作,意味著你對其他所有工作崗位的歧視。
你選擇了坐地鐵,意味著你對自行車、對於滴滴的歧視。
而凡是歧視,必有代價。
如果你有性別歧視,你公司只招女員工,那麼剩下的公司就能用更低的成本招到被歧視剩下的男員工,然後用成本優勢打敗你。
同樣的道理,你的每一個選擇背後,都代表著你的選擇傾向,這個傾向必然需要你付出額外的代價。
你歧視香菜,你就失去了某些帶香菜特定美食的品嘗機會。
不過,歧視背後的傾向性,如果回到特定的語境裡,比如地域歧視,種族歧視裡,就會有其特殊的形成邏輯。
這種歧視僅僅意味著我們從情感上厭惡這個詞,所指代的東西。
並不是說它指代的就是壞東西。
就像種族歧視一樣,只是情感上的普遍厭惡,而不是說對方的人種真的有多壞。
事實上,歧視之所以在我們心理上上如此根深蒂固,放之四海而皆準,歷之千年而不衰,是因為它進化留給我們的生存優勢。
歧視的「歧」字,有岔路的意思,多數人走主幹道,個別人走著走著走上了岔路,從此就和大家不一樣了,既然不一樣,自然就會被多數人區別對待。
只要被區別對待,大概率上就會被歧視,自然你做什麼事自然就會變得更難。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我們是群居動物,群居動物的核心關係就兩種,我和「我們」的關係,我們和「他們」的關係。
前者通過我們,來定義我是誰,後者通過他們,來定義我們是誰。
這種核心關係,我們可以從小朋友身上看到一二。
那些在學校裡被霸凌的小朋友,往往都是不合群的,而那些參與霸凌的人,絕大多數人其實不壞,他們參與進去也只是為了合群而已。
這也導致小朋友會有非常強的渴望,去和其他小朋友保持一致,只是為了不被孤立。
集體認同感越強,合群的能力也就越強,族群的戰鬥力也越強。但是這種認同感是通過對外部世界的恐懼和仇恨來強化的。
這就意味著外面的「他們」,既可怕,又可鄙,更可恨,天然就該被「我們」歧視。而在我們內部,越是一起去歧視、畏懼和仇視「他們」,「我們」的關係就越緊密。
換句話說,是共同的恨和怕,讓我們有了共同的愛和歸屬感,而不是反過來。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了「歧視」,我們祖先就壓根團結不起來,自然也就無法在這個險惡的世界生存下來。
尤瓦爾赫拉利說,人類祖先能凝聚在一起,靠的是講故事畫大餅的能力,靠故事來凝聚人,來團結人。
但是也許真相反過來,我們靠的是仇恨和恐懼,來反向凝聚自己,來塑造愛。
外面的世界很糟糕,我們才能更加的相愛。
在升級一步,其實就是熟悉和陌生的關係,我們通過熟悉的安全感,來低於陌生世界的不確定和恐懼。
為什麼媽媽愛吃的東西,我們都會天生喜歡?因為這個味道你在她肚子裡就熟悉。
為什麼很多孩子明明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愛,甚至被冷落,被虐待,但是他們成年以後,對父母,對那個家依然有愛?儘管他們也說不上這愛從哪來。
也許主要的原因是習慣了,當家暴的傷害變的可預期以後,也就沒那麼痛苦了。
這個和我們對於疼痛的感受一樣,當你習慣了以後,就不那麼難捱了。
人們天然會把可預期,等同於「可控」,只要可控的,就不足為據。
我們怕鬼是因為從沒見過,要是真的見過,研究過,也就不那麼可怕了,比起虛無縹緲的鬼怪,殺死了全世界十幾億人口的各種傳染病,我們也不曾怕過,不是麼?
對於熟悉的偏愛,來自於本能,那麼自然也會作用於自己。
畢竟人對自己最熟悉,不是麼?自己看自己,怎麼看怎麼順眼。
於是「人貴有自知之明」的「貴」,就有道理了。
古希臘人第一次見到神,問他是誰,神說「I'AM WHO I AM!」就也有道理了。
在古希臘,知道自己是誰的可謂神明,完全不知道的是獸,而人則徘徊於兩者之間,你放縱自己滑向獸,還是認識自己變成神?由你選擇!
人的自愛,導致了對於像自己的人和事也會天然有好感,於是社交技巧裡,就有一條是模仿對的語氣和小動作小技巧。
那樣能讓對方覺得,原來不是「你」和「我」,是「我們」呀?!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