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權健到天海,天津足球「一枕黃粱」:成也金元,敗亦金元

2020-12-23 北青體育

天海俱樂部人去樓空

5月12日,天津天海俱樂部官方宣布球隊解散,這支「短命」的球隊正式退出中超聯賽。一句「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願大家一切安好」的告別,再一句「各位,告辭,泰達加油了」給同城球隊的鼓勵,天海正式說再見了,消失於中國職業足球的版圖。

這支球隊的「金元時代」起始於天海的前身天津權健,時至今日,距離天津權健高調入主球隊僅僅過去了不到5年的時間。這家俱樂部的崩塌並非一夜之間,但其速度也著實有點讓人措手不及,它享受過金元足球帶來的風光和富足,但也倒在了金元足球的泡沫和虛榮之下。

自由落體式毀滅 天海悲劇值得業內反思

天津天海的悲劇在2019年1月就已經埋下了巨大的隱患,去年1月7日,權健自然醫學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束某某等18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刑事拘留的消息被爆出,隨後球隊暫時由天津市足協負責處理俱樂部和球隊日常事務,改名為天津天海俱樂部,再後來,才擔任球隊主帥不久的韓國人崔康熙和俱樂部商談解約,結束了「權健」時代的這支球隊在一年多以前的那個冬天發生了諸多變故。2019賽季,天海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最終球隊頑強地完成了保級任務,保留了繼續徵戰中超聯賽的資格。但是,完成了在球場上的逆轉,卻沒能等來命運的逆轉。

俱樂部總經理李瑋鋒與球迷告別

說它是肥皂劇也好,是悲情戲也罷,天海在走向解散的這條路上,有太多微妙的時間節點。比如天海將要追究沒有在工資獎金確認表上簽字的隊員的責任,比如天海和新投資商開始談判,比如直到2020冬季轉會窗關閉,天海都沒有引進任何新援且多名球員轉會離開球隊,再比如天海發出公開聲明,願以零元轉讓的形式為俱樂部尋找新的企業接手。這一切,都在向外界釋放著一個確鑿的信號,那就是這支球隊的困難遠超人們想像,儘管天海始終沒有提交足協要求的審核材料且隊員始終沒有進行新賽季註冊報名,但是這支球隊從冬天開始就和所有球隊一樣,積極地在備戰新賽季。受到疫情影響,新賽季中超聯賽遲遲沒有開始,這似乎給了天海俱樂部緩衝的時間,可就算是球員寫了公開信請願書尋求援助,就算是俱樂部已經找到了有意向的新企業接手,天海還是沒能峰迴路轉。

退出聯賽、宣布解散,就如天海俱樂部在告別書上寫的那樣,俱樂部的財務狀況到了難以為繼的絕境,根本無力繼續維持俱樂部的正常經營,「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在萬般無奈和不舍之情之下,俱樂部不得已做出決定:天津天海足球俱樂部正式宣告解散。」

5月12日,球迷最後送別天海

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中國足球經歷了很多支職業球隊的告別,當年初我們還在討論低級別職業球隊的生存窘境時,如今卻要直面中超球隊的無奈解散。之於中國足球,天津天海的解散是可惜的,這支球隊陣中擁有過很多高水平的球員,這支球隊曾打進過亞冠八強,這支球隊也曾讓數萬球迷為之瘋狂過。

但對於更多的人而言,這家俱樂部的「先天問題」十分棘手。資方出了問題,又難以找到新的接盤人,在這些看似清晰的緣由背後,天海的故事裡至今都還有很多撲朔迷離,這些待解之謎恰恰是中國足球值得反思和借鑑的,職業俱樂部究竟該怎樣自我救贖和自我造血,才能在危機到來的時候不至於如此落魄和難堪。

金元足球風光已去 何時該理性何時該瘋狂?

當年的天津權健多麼風光,2016賽季還在中甲打拼的這支球隊大手筆引進多名國腳和外援,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要讓衝超毫無懸念。當時的權健讓人想起了十年前的恆大,那個引領了中國職業足球「金元風暴」的昔日霸主,2016賽季結束後,權健真的就以中甲冠軍的身份來到了中超。

2017賽季,權健更加大張旗鼓,賽季前豪引7名新援,其中更是包括了前巴西國腳帕託,這樣的班底和實力,在中超颳起了新一陣「金元旋風」。那個賽季,權健最終獲得聯賽季軍,在衝上中超的首個賽季便獲得了亞冠資格。那時的人們看到,重金砸下來的是立竿見影的效果,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恆大,那一騎絕塵的姿態。2018賽季的權健風光體現在了亞冠賽場,作為亞冠新生,球隊最終晉級八強,成為了那一年亞冠八強中唯一的一支中超球隊。不過2018賽季的權健虎頭蛇尾,亞冠風光卻聯賽失意,最終僅排名第9位,且在賽季尾聲頻繁換帥。

2019賽季天海艱難保級

時間很快來到了2019年,這是一個權健消失、天海浮現的年份,也是這支球隊在中國職業聯賽的最後一年。所有問題接踵而至,造就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結局。

追溯到更久遠之前,球隊的前身天津松江曾是2010賽季中乙聯賽的亞軍,和當時的大連隊攜手衝甲。這樣一支球隊,倒在了職業足球本該越來越紅火的年代,但這也正是職業足球的殘酷。

這支球隊的「金元時代」開始於權健,但這家俱樂部的背景眾所周知,企業的本質和先天屬性讓今天的結局看上去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揮金如土的日子十分短暫,而後便是資方出現問題之後,俱樂部的窘迫和無能為力。還記得2018賽季前權健的壯行會上,時任老闆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們要按照中國足協要求,不是捨不得投入,是中國足協說不能這麼貴,這個政策好與壞現在不要去判斷它,三年以後會看出來到底好與壞。」當時中國足協出臺了有關引援調節費等政策,讓各中超俱樂部的引援力度不如從前,尤其是在外援的引進方面。然而,這支球隊卻沒能等來「三年以後」。

中國足球的「金元時代」從恆大開始,恆大起初的投入儘管放在現在的職業聯賽中並不值得一提,但是放在當時,可真是讓中國足球人「開了眼」。後來,重金投入的中超俱樂部越來越多,不僅是國內球員的收入陡增,更是引來了很多外籍名帥名將的加盟。幾年前的英國《太陽報》就曾報導過:「中超的金元政策已經遍布每一支球隊了,你無法相信,中國俱樂部開出的合同太誘人了,以前我們只知道恆大可以這樣做,但現在看來,似乎大多數的中國俱樂部都具有這樣的能力,只要他們想,甚至可以籤下一支英超球隊。」西班牙《阿斯報》也曾稱:「金元時代是中國聯賽發展的必經階段,隨著聯賽的成熟,這種『瘋狂』搶購會逐漸降溫。」

卡納瓦羅於2016賽季率權健衝超成功

如今,在中國足協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政策之後,中超聯賽的投入的確「降溫」了,「金元足球」的時代正在逐漸成為過去。職業球隊的可持續性運轉,勢必要依靠穩定可靠的財力支持,這種財力不僅僅是指投資人有多少錢可以投、捨得投多少錢,更是需要俱樂部具備自己的造血功能和創收功能,在這方面上,中國的職業球隊顯然是缺失的。所謂的大手筆大投入,在全世界成熟的聯賽和豪門俱樂部中很常見,但捨得花錢也得懂得掙錢,以足球為載體用足球的方式創收,才能走上良性循環的軌跡,在此之前,理性消費才是正道。

中超聯賽勁吹「金元風暴」的這些年,「不差錢」的俱樂部比著花錢,有些在成績上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成效,然而就在2020年伊始,由於政策的變化和引導,冬窗冷清了,一些俱樂部的日子卻到頭了,其中以中甲和中乙俱樂部居多。作為一家中超俱樂部,天海的「說沒就沒」的確需要中國足球更多反思,需要其他俱樂部引以為戒。

球隊解散球員遭殃 他們最努力但也最無助

天海的解散並不是足球帶來的災難,但卻給了足球人深深的打擊。球隊沒了,但那些為這支球隊打拼的教練和球員們的努力不可被埋沒,他們在球隊最困難的時候到處奔走求助,他們和球隊一起掙扎到了最後。過去一年零4個月的時間,這些教練球員的內心應該經歷過太多次絕望又重燃希望,最後是絕望。但是,他們的足球路還要繼續走下去,他們中的很多人還都是正當年,對足球的熱情一定會找到繼續安放之處。

球隊決定退出聯賽之後,李瑋鋒在社交平臺上發文,他在文中的一段闡述直擊現實:「如果球隊就這樣沒有了,在目前的情況下,可能有些孩子能夠找到下家,但是大部分孩子再找到球隊非常困難,未來也將充滿了變數,甚至可能就此斷送了自己的職業球員生涯,這不僅是他們本人的災難,也會牽扯到背後數十個家庭。」無論是李瑋鋒還是天海球員,這幾個月來的努力、爭取和掙扎都是為了有球可踢,作為球員,腳下無球便失去了價值。

天海俱樂部曾引進過帕託這樣的球星

今年3月開始到球隊宣布解散之前,天海球員幾次發出「自救信」,在俱樂部無力支撐、球隊難以維繫的時候,球員們的無助無望無處發洩,他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發出自己的聲音,為自己的職業生涯博一把。然而,俱樂部的生死存亡並非球員所能左右,事情並沒有朝著他們期待的方向發展。在這個2020賽季前超長準備期中,天海球員也和其他球隊的球員一樣堅持努力訓練,為的就是在新賽季正式開始的時候,在中超賽場上釋放積攢了這麼久的能量。

「我知道這次我們『保級』失敗了,終究是不會有奇蹟了。現在的我反而是如釋重負,很輕鬆,徹底解脫了。」最終沒能盼到奇蹟出現,天海球員紛紛感概告別,和過去告別,迎接「新生」,正如王曉龍在個人社交平臺上所寫到的,「這次的失敗也許是我們人生中最驕傲的一次失敗,可以昂著頭走向人生中的下一站……有了這段經歷,今後的路我們可以走的更穩健,更成熟,內心也更強大。」

天海球員何去何從

天海陣中有不少實力派球員,恢復了自由身的他們找下家也許並不是太難的事情,不過對於相當一部分球員以及梯隊的年輕球員來說,恐怕就要面對職業的殘酷了。

但無論如何,路還要走,夢還要追。願天海球員經歷過這一遭之後能夠更加篤定和珍惜自己的熱愛,也願天海的這一次悲劇能夠為中國足球真正上一堂反思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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