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5日,青海省,黃河唐乃亥—羊曲河段。
前一天晚上,閃米特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對方嚴肅地勸說他,放棄接下來一段的漂流——那是一位曾參與1987年首次黃河漂流的前輩,當年,他們的一個兄弟就死在了這裡。自那之後,再沒有人成功挑戰過這一河段。
閃米特深知前輩的話並非危言聳聽:這幾乎是整條黃河最危險的河段,地形複雜,礁石眾多,洶湧的水面下一個接一個地醞釀著強力的漩渦。兩岸都是陡峭的懸崖,除了直升機,任何救援都無法抵達。一旦翻艇、落水,幾乎必死無疑,屍體都無從找起。
第二天一早,他緊張到上了四次廁所,但還是下了水。一個人,一支槳,一條橡皮艇。
大自然很快就展現了它的威力。出發後不久,在河水隆隆的轟鳴聲中,原本寬闊的河面突然收窄至幾十米。還來不及反應,湍急的水流已經將橡皮艇拽進了峽谷,激流如水牆一般翻滾著壓了過來。
「就像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藉助著身體的重力平衡感,閃米特用槳拍打著浪花努力保持著平衡,而迅猛的激流仍一浪高過一浪。為了防止翻艇,他必須用盡全力不斷調整橡皮艇,使艇頭始終以90°的角度與激流正面迎擊,但每一次,留給他的反應時間不過零點幾秒。當艇頭瞬間被浪花高高頂起,他也失去了控艇的能力,「感覺已經到了聽天由命的那一刻……」
這是閃米特開始黃河漂流的第56天。他就這樣漂過了那致命的20多公裡。在人力已經不可為的時刻竟活了下來,他連連感嘆是老天的眷顧。
從青藏高原出發,閃米特平均每天漂流8至10個小時,行程50公裡左右,每到一站和羚羊會合後,上岸調整休息。由於許多峽谷地帶完全沒有路,也沒有信號,他們有時幾天都見不到面,只有相距幾公裡時,才能通過對講機和對方取得聯繫。
一路上,他們要在荒無人煙的野外安營紮寨,帳篷外是野狼、藏獒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遇到有水壩的河段,閃米特需要背著40多斤重的艇和裝備,翻山越嶺地走上幾個小時才能繞過去;經過水葬場時,河上漂浮著的一具具腐爛發臭的屍體,他和他們貼身漂過,這幾乎讓他患上了恐水症……每一天他都要面對各種新的問題和挑戰;每一天,孤獨和恐懼都如影隨形。
在知乎上,有個提問是:「你有過『我要死了』的體驗嗎?」黃河漂流結束後,閃米特在這個問題下回憶了那段翻艇的經歷,他在答案的最後一段寫道:「很多人問我,遇到生命危險時,腦海中想得最多的是什麼?他們期待的答案大多數是愛人的臉、對探險的後悔、對生活的感恩……其實,無論遇到多少次生命危險,我當時想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因為生死之外,別無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