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的寓言故事,以夢的虛幻及人與蝴蝶之間相互幻化,給人留下無限想像和思考的空間。 莊周借夢抒發了對自由生活的嚮往和精神家園的希冀,在莊周夢蝶的虛實之變中,流露出莊周現實世界中的「有待之悲」、虛幻世界中的「無待之美」,以及夢醒之後的徹悟之真。
「有待之悲」
莊周《逍遙遊》說: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 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 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裡則風斯在下矣」。 大船若要前行則離不開充足的水,大鵬鳥在天空飛翔,看似自由自在,但是需要藉助大風和自己的羽翼,若是風不夠大,自己的翅膀就 很難打開,就更談不上飛翔了。人生在世,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依賴,人生難免會受到這樣那樣的束縛和限制,所以一個人是很難獲得真正自由的,這就是現實中的「有待之悲」。
「無待之美」
莊周藉助於夢變成了一隻蝴蝶,自由自在地飛翔。這是現實生活中的「有待之悲」讓莊子感到無奈,只有在夢中,才能忘掉憑藉之物,達到自由的狀態。莊子追求的是一種逍遙自在、不受約束的生活,這樣的生活是符合人的心意的,所以是快樂的、美好的。世間萬物,只要 順其自然天性,就能獲得愉悅和幸福,而順其自然,就意味著要擺脫外界的限制,像那美麗 的蝴蝶,張開翅膀自由的在自然之中飛舞。這是一種極美的「無待之美」,但是它只會出現在虛幻世界中,在現實 世界中是不可能實現的。
莊子認為人與物皆應有絕對的自由,即使現實生活中有各種束縛,但心靈是可以自由翱翔的。所以到底是莊子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莊子,這是一個深層次的哲學問題。莊周最終還是意識到了自己與蝴蝶的區別,在夢醒之後,完成了對生命的思考。這個夢讓莊周完成了心靈的超越,使他的心靈從此超然物外,順應自然,笑看雲捲雲舒、花開花落。
中國古典哲學有一個重要思想叫「天人合一」,指的是人與自然是一個整體,二者應該和平相處。莊周在內心深處是非常親近自然,熱愛自然,希望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莊子》中說: 「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人與自然本是一體的,只是人的天性被各種東西束縛了,不能順本性發展,要想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就要打破這些限制。
莊子強調人與萬物是平等的,他的《齊物論》宗旨便是 「凡物皆無不好,意見皆無不對」。莊子認為生死不過是形式的轉化,要以樂觀的態度來面對。這種「萬物齊一」的思想包含了豐富的辯證法思想,在中國哲學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法,夢是對現實自我的壓抑所造成的本我的潛意識回歸。 「莊周夢蝶」 時,並沒有認為到這是虛幻的夢境,只有當他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是做夢了。人的一生有很多夢想,人生就是在做著一個或長或短的夢。莊周在夢中實現了穿越,莊周夢蝶是對人生意義的終極性反思,是一種求道的心理投照,是對宇宙的求索和驗證,這裡麵包 含了有限認知對無限領域的把握及如何把握和把握的可能性問題。
莊周的夢象徵著未知的領域,「莊周夢蝶」將人的主動性與被動性、有限性與無限性、已知與未知等充分地展示出來。未知領域用「蝴蝶」來構建,那個未知的世界是色彩斑斕、自由自在的,這是對未知世界的一種神往。莊子到底有沒有走進蝴蝶的夢境?這一點既不能肯定也無法否定,但這種哲學思維品質是可貴的。 莊周夢蝶通過莊周與蝶的互為主體性,對生命之真進行了深刻反省,將人的欲望導引到更高的一層精神境界,通過「不知死,焉知生」的哲學,真正發現了生的意義。
莊子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他始終對社會和人生報以人文主義的哲學關懷。莊子所處的時代是一個諸侯爭戰,道義被赤裸裸的暴力所代替的激烈動蕩的時代,在莊子眼中,人生充滿 了不確定的悲劇因素。「人之生也,與憂懼生,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苦也?」生老病死,苦難重重,這是人生悲劇的根源所在。所以在《逍遙遊》中,莊子希望破除周圍事物的依賴關係,無所待而遊於無窮,達到無己、無功、無名的境 界,最後獲得絕對的逍遙至境。
雖然莊子在 《逍遙遊》中追求的是一種「無待」的人生,但是在現實中,莊子還沒有擺脫「有待」的現實。在《逍遙遊》中庄子說: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 行,猶有可待者也。」這在莊子看來,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御風而行的列子尚且不能完全達到「無待」的逍遙境界,那麼常人就更不可能了。
莊子一心所追求的「無待」的境界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真正實現的,莊子正是對受到束縛和限制的「有待」的現實生活大失所望,才追求一種可以擺脫現實羈絆的「無待」的人生逍遙境界。這種境界現實上卻是根本不存在的,最終還不得不回 到「有待」的現實,這是多麼悲哀和痛苦的事情,也許這就是人類 的宿命。
「莊周夢蝶」就是莊子在這種「有待」的悲觀宿命論的影響下,發出的對現實人生的哲學思考,流露出生命無常的人生虛無感。 莊子對現實的存在產生了疑問,如果夢足夠真實,人們又怎麼來區分現實 與夢呢? 「莊周夢蝶」中,莊周發出了「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的疑問,自己到底本來就是一隻蝴蝶,在夢中變成了一個叫做莊周的人呢? 還是一個叫莊周的人,在夢中變成了一隻蝴蝶?
儘管「莊周夢蝶」充滿了人生虛無的悲劇意識,但莊子沒有走向的悲觀主義或虛無主義,最終還是清楚自己和蝴蝶還是有區別的,「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 莊周之所以會陷入思維的怪圈,是因為莊子「有待」的 悲觀宿命論使他感覺到現實人生的虛無,在「莊周夢蝶」中把現實與與夢境進行了交織。莊子一直在追尋存在的真實,但是現實與思維世界的相對主義 卻使得他陷入思辨與認識的循環之中,當感覺夢足夠真實時,就 對真實存在的事物本身產生了懷疑,也即對自己的存在世界產生了懷疑,使得夢為蝴蝶而懷疑自己成為了蝴蝶,產生了「人生如夢」的感受。
莊周和蝴蝶都是現實的存在,但是當把這種場景置換為夢中時,莊周與蝴蝶的界限就模糊了,因為在理念世界的夢中蝴蝶是真實的,那麼理念的真實與現實存在的真實到底何者才是真實呢?這就是笛卡爾提出的「我思故我在」的命題, 因為對懷疑對象的思考本身就證明懷疑主體的存在,所以莊子「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在無法明確的區分二者時,對二者都產生了懷疑,甚至對存在本身的真實性予以懷疑。
莊子之所以會對存在的真實性 進行懷疑,是因為人的感官對外部世界的感知往往不可靠。當人處於現實世界時,通過感官來感知現實世界,完成對外部世界的認識。而人夢境中的世界是來源於人處於清醒狀態時,感官對現實世界感知並存儲於人腦中的,無論人處於清醒或者睡夢時,人對外部世界的感知都是人的思想的產物。在夢的世界裡,現實世界與理念世界的客觀界線被消融了,人們分辨不出夢中世界和現實世界的不同,那又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現實的存在不是另一場大夢呢?
「莊周夢蝶」是一個無限的循環,「我是誰」 的尖銳問題始終未得到解答 。「莊周夢蝶」 以對個體存在的追問得出了人生的悲劇認識 , 但莊子卻反要在現實生活中去超越 悲劇人生。
人類生活的目的最終是為了追尋幸福和快樂,在生產力沒有高度發達、物質還沒有極大豐富的時代,如何能夠讓自己的心靈實現自由,如那蝴 蝶翩翩起舞。
「莊周夢蝶」的寓言可以給我們很多啟示。不管人生要經歷多少磨難,有多少羈絆, 都要堅守內心的寧靜,成為一個精神自由之人。在面對困難時,要用一顆平淡的心去看待,既然無法避免世間的「有待之悲」,「無待之美」也只能在虛幻世界中實現,那麼就要用好心態去面對一切,才能達到逍遙自在的美好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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