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小品演員醞釀鋪墊許久之後,卻抖出一個萬年梗,演員自以為很搞笑,還在等待掌聲,臺下的觀眾卻紛紛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歌手唱跑了調自己卻渾然不知,演員演技出戲卻全程自我加戲,還有喜劇中強行用著那些你一聽開頭就能猜到結尾的橋段……任何一個場景都足以讓尷尬癌患者在心中吶喊:我的快進鍵在哪兒!
圖片來源:《演員的誕生》
明明應該是出糗者渾身不自在,可為什麼有時候我比他還要難受呢?
這種「看到別人出糗我卻無比尷尬」的現象,其實很常見,它在心理學裡還有個名字,叫「替代性尷尬」(vicarious embarrassment)。
共情讓我替你尷尬甚至替你疼德國呂貝克大學社會神經科學實驗室主任索倫•卡赫(Sören Krach)教授對替代性尷尬研究得比較早[1],他認為替代性尷尬是源於人們的共情。
共情是一種神奇的能力,它能推動人們進入他人的內心世界,去體會、感受他人的情感與認知。當共情發生時,我們不僅能與他人感同身受,還能對他人的情感進行客觀的理解和分析。這是一種進化而來的能力,因為共情能夠增加人類彼此間的理解和信任,進而有利於增加早期人類存活下去的可能。正是因為有這種天賦能力,每個人都是察覺他人情感的大師[2]。
因此,在目睹了他人的窘迫後,我們的大腦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抓取出他人因出糗而產生的不良情緒體驗,並把這種體驗「傳遞」到自己身上。
在卡赫教授的實驗中,參與的619名被試需要評估一系列由小卡片所呈現的尷尬情境,比如某個人在彎腰撿東西時撕破了褲襠(當事人意識到尷尬),又比如某個人內褲露了出來卻毫無覺察地出現在公共場合(當事人沒意識到尷尬)。
結果發現,無論卡片中的主角是否意識到自己的「不雅」,作為旁觀者的被試都能體驗到不同程度的尷尬。更重要的發現是,被試自身所具有的共情水平與他們所體驗到的尷尬程度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係。也就是說,那些能輕易進入他人內心、感受他人情感的人,在面對他人的尬戲時可能會產生更強烈的尷尬體驗。所以,「尷尬癌」症狀嚴重的人,很可能在生活中也是共情水平高的人。
一個有趣的發現是,替代性尷尬帶給我們的可能不僅僅是面紅、心跳加速、手冒汗,它還可能帶給我們一種心理疼痛感。卡赫教授發現[2],身處替代性尷尬之中的被試,大腦中前扣帶回和左前腦島會變得活躍起來,而這兩個腦區在傳統上又被認為是「痛苦中樞」的一部分,也即專門負責加工疼痛相關情緒的區域[3]。所以說,看到別人出糗還會讓你有一種淡淡的疼痛感。
原來,尬戲之所以讓人有逃離屏幕的衝動,是因為它帶來的感受是切切實實的如坐針氈。而且共情水平越高的人,這種「疼痛感」會越強烈[2]。
替代性尷尬並不同等於共情後續還有不少腦成像研究,為卡赫教授有關「替代性尷尬源於共情」的推論提供了支持。比如,2015年《神經成像》(NeuroImage)期刊上的一項研究[4]發現,替代性尷尬與共情可以共同激活包括顳中回、額下回在內的大腦皮層區域,說明二者之間的關係不僅僅是一種理論假設,它們還存在可信的現實基礎。
但需要注意的是,替代性尷尬與共情之間仍存在明顯的區別。共情通常是對別人已經發生的情緒和情感發生共鳴,比如你切身體會到閨蜜失戀之後的那種傷心感受。共情的對象往往知道事情發生了,而且事情也帶給了他消極體驗,這是一種雙向的情感。但替代性尷尬卻不要求當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實際上在多數情況下,尬戲主角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妥,反而還會覺得一切正常。因此,替代性尷尬是一種我替你臉紅的單向情感。但正是這種你出糗了但卻毫不知情的樣子,反而加劇了旁觀者的尷尬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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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共情之外,有研究者認為替代性尷尬還有更實用的解釋。德克薩斯大學泰勒分校的埃裡克•斯塔克斯(Eric Stocks)教授提出[5],替代性尷尬還是一種學習機制,能讓我們僅僅通過觀察他人的窘境,就體驗到身處那種窘境之中的認知和感受。這樣,當我們日後出現相同的尷尬或者處於相同的環境中時,便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甚至還能提前進行一些應對。
雖然舞臺上的尬戲讓人渾身不自在,但好在我們能從中學習如何應對尷尬。沒準看的次數多了,以後你出糗時自己也就適應了。(編輯:odette)
參考文獻 Krach, S., Cohrs, J. C., Nc, D. E. L., Kircher, T., Sommer, J., & Jansen, A., et al. (2011). Your flaws are my pain: linking empathy to vicarious embarrassment. Plos One, 6(4), e18675. Preston, S. D., & De Waal, F. B. M. (2002). Empathy: its ultimate and proximate bases. Behavioral & Brain Sciences, 25(1), 1. Singer, T., Seymour, B., O'Doherty, J., Kaube, H., Dolan, R. J., &Frith, C. D. (2004). Empathy for pain involves the affective but not sensory components of pain. Science, 303(5661), 1157. Martin, M., Sebastian, M., Christian, M., Peter, T., Bernd, W., & Bernd, L., et al. (2015). Reality tv and vicarious embarrassment: an fmri study. Neuroimage, 109, 109. Stocks, E. L., Lishner, D. A., Waits, B. L., &Downum, E. M. (2011). I'm embarrassed for you: the effect of valuing and perspective taking on empathic embarrassment and empathic concern. Journal of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 41(1), 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