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周遠
12月9日，英國首相詹森飛赴布魯塞爾，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女士就英國脫歐經貿協議當面談判，試圖打破談判僵局；但長時間的談判「相當糟糕」，雙方未能達成協議。馮德萊恩對外宣布時竟創造了個描述國際會談的全新提法：雙方進行了「生動而有趣的會談」，雙方「完全理解對方的立場"，但彼此立場「仍然相距甚遠」。
（圖片說明：12月9日，英國首相詹森（左）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抵達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歐盟總部進行會晤。來源：新華社 發）
英歐雙方互不相讓，談判屢屢陷入僵局
1月31日，英國在政治上、法律上實現脫歐；自此以後，英國與歐盟一直在就英國脫歐具體協議進行談判，雙方立場強硬，互不相讓，談判屢屢陷入僵局，但彼此又不希望英國「無協議硬脫歐」，造成雙方關係深度混亂。
按照英歐雙方商定的時間，英國必須在今年12月31日結束脫歐過渡期，如果在此之前英歐不能達成脫歐具體協議，則英國將「硬脫歐」，詹森首相也據此多次威脅歐盟接受英國的條件。其實，詹森未必希望無協議脫歐。歐盟是英國最大的貿易夥伴，2019年英國對歐盟的出口總額多達2940億英鎊，佔英國出口總額的43%，英國從歐盟的進口佔英國進口總額的51%，而歐盟對英貿易則有限，歐盟離開英國的影響沒有英國離開歐盟那麼大。
當然，歐盟在感情上或者說從歐洲一體化的立場和需要出發，也不願意與英國鬧僵，畢竟歐盟及歐盟國家與英國在過去幾十年裡已形成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旦英國無協議脫歐，對歐盟和歐盟國家也將帶來不小的影響和損失。
英國脫歐過渡期臨近，英歐談判未必有截止期
英國脫歐過渡期的截止期限日益臨近，從程序和技術角度講，雙方應該在今年10月就達成基本協議，以便各自內部走法律審查、文本翻譯和審議批准程序，但談判一再拖延。
英國議會原本在聖誕節前就要休會，但因為英國方面不想與歐盟無協議分道揚鑣，詹森的保守黨控制的英國議會下院表示，如果倫敦與布魯塞爾最終能達成協議，英國議會可以破例審議，以確保在英國脫歐過渡期前批准英歐協議。
實際上，對於英國與歐盟的脫歐談判結局，也不必過於頂真和悲觀。在過去幾年的英國脫歐談判中，雙方曾多次宣布截止日期，但又多次推遲和改變這些原定日期。英國媒體稱，在英歐談判中，永遠不要相信雙方有所謂的最終期限，這些期限是服從於各自利益需要的。英歐之間永遠沒有談判截止日期，只有永遠的利益需要。
詹森的「烤箱」隨時可變，利益才是「烤雞」
去年，詹森在議會竭力推動他與歐盟談成的脫歐原則協議時，曾信誓旦旦表示已為英國爭取到最好的利益，不僅將成功帶領英國脫歐，而且英國脫歐經貿協議也已在「烤箱之中」，他承諾英國將在今年底前與歐盟達成英國脫歐協議。可如今談判一再陷入僵局，英國主要反對黨工黨領導人責問詹森，「烤箱」怎麼壞了？詹森辯稱，他的「烤箱」是無協議脫歐。英國輿論稱，在善於詭辯的詹森嘴裡，他永遠都是對的，如果有錯，那就是人們的理解有問題。詹森的「烤箱」說到底就是他的利益算計，只要利益需要，最終什麼都可以在其「烤箱」中出爐。詹森對歐盟如此，對其他國家也是如此。
（資料圖片：2019年10月22日，在英國倫敦，英國首相鮑裡斯·詹森在議會下院發言。來源：新華社）
英國與歐盟的脫歐協議，主要是關於英國脫歐之後與歐盟經貿等問題的具體安排，也即彼此「離婚後」的實際利益界定和確認，這在很大程度上比英國政治上、法律上脫離歐盟的原則協議更重要、更複雜，也更微妙。
英歐談判分歧頗多，主要聚焦三大方面
英歐之間的談判分歧，目前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捕魚權問題。英國堅稱脫歐後的英國海域不能再任由法國等國漁船無限制捕魚，必須有所限制和接受英國的主權管轄，但法國等靠近英國海域的歐盟國家則堅持格局不變，因為這涉及到這些國家大量漁民的收入甚至工作問題。據統計法國等歐盟國家每年在英國海域的捕魚價值達6億多英鎊，這不僅是漁業等經濟利益問題，還是敏感複雜的政治和社會穩定問題，至少英國應給與一定的過渡期和讓出一定的共同捕魚區，但英國堅決不同意。
二是今後英歐經貿的標準和規範問題。歐盟在經貿標準方面非常嚴格，包括貨物和服務貿易的技術標準，市場準入標準、勞工和環境標準、國家補貼限制標準和人員、貨物流動標準等等。歐盟強調，今後英國要想進入歐盟國家，各方面就必須按照歐盟的嚴格標準執行，沒有例外之說。而倫敦堅稱英國脫歐後就不再是歐盟成員了，英國將根據英國國情制定和實施各種標準並對歐開展經貿業務，包括對企業實行政府補貼等。
三是今後英歐間經貿、人員、市場等管轄和爭端裁決問題。英國堅持要按英國的意圖和法規實行管理、管制，如出現爭議，則不能再在歐洲議會或法院審議裁決，或者在英國，或者在英方同意的第三方審理裁決，但歐盟不同意。
因為這三大爭議直接涉及到彼此間今後經貿、商品和人員流動以及數字經濟等方面複雜問題和利益關係，甚至涉及領土、領海等主權問題，英國和歐盟都非常謹慎，抑或都想力爭最有利的協議條款，談判也就很難談攏。
實際上。這些爭議問題又回到英國脫歐的原點。英國既想脫離歐盟，獲得最大自主權，並繼續保持對歐外經貿業務，又不想按歐盟的要求和標準實施，不接受歐盟管轄和爭議裁決，「魚和熊掌」兼得？對英國的如意算盤，歐盟顯然不會輕易讓步。歐盟內部特別是法國等國，本來就堅決反對英國「鬧離婚」，現在詹森又根據英國利益需要提出各種強硬要求，法國表示即便歐盟領導人對英讓步，如巴黎評判有損於法國利益，將會投票否決。
關鍵時刻，馮德萊恩的招待晚宴
為了避免談判長期拖下去甚至最終破裂，馮德萊恩刻意安排了與詹森首相的特別聚餐。據報導這場晚宴持續了三個小時，但因為彼此固執己見，最終還是沒有談成。但值得注意，雙方當晚商定英歐談判工作組繼續談，必須在本周末之前談出頭緒。英國首相府官員表示，「晚宴被視為解決雙方主要癥結所在和雙方試圖找到一些共同點的最後機會」，談判「不太可能」延長到周日之後。
唐寧街十號的發言人則表示，詹森首相和馮德萊恩主席在晚宴後，「同意在本周日之前就談判的未來做出堅定的決定」。英國外交大臣拉布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也表示，"我認為，我們正迅速接近我們需要的一些最終決定」。今後幾天將是英歐談判的關鍵之關鍵，也許成敗將在此一舉，也許雙方還會拖延談判，雙方其實並非在最後攤牌，而是在為自己的利益進行最後的較量，並為加強博弈而作最壞的準備。
為防談判破裂，英歐雙方都作兩手準備
歐盟委員會在12月10日發表聲明稱，鑑於目前英國脫歐協議能否在明年1月1日之前到位存在「重大不確定性」，歐盟已制定了「應急計劃」。馮德萊恩表示，「我們的責任是做好應對所有可能性的準備，包括沒有達成交易」。
（資料圖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來源：新華社）
歐盟委員會為防止英國無協議脫歐可能給歐盟一些行業帶來「不成比例的影響」，「減輕一些重大幹擾」，決定採取四項緊急過渡措施，包括確保英國和歐盟之間繼續提供為期6個月的「某些航空服務」，確保英歐之間的公路貨運和客運基本連通保持6個月，允許英國和歐盟船隻在對方水域相互捕魚一年，但前提是英國方面也有對等表示和允諾。歐盟強調，希望英國提供「公平和平等的機會條件，特別是「公平的競爭環境要求」。
英國更是在作兩手準備。其中主要的招數就是與世界多國單獨進行雙邊經貿談判，試圖通過與更多的國家特別是與美國達成經貿協議，來衝抵英國脫歐特別是無協議脫歐必定帶來的損失。英國的主要擴展目標是東亞國家、北美地區和印度等國。近日印度方面透露，英國外交大臣將訪印，為詹森首相訪印做準備，英國將與印度進行全方位的經貿合作，並將這一合作延伸到防務等領域。新德裡對加強與英國的合作抱有很大期待，希望藉助英國的力量增長其對外抗衡能力。目前法國與印度的軍火合作很緊密，新德裡希望與英國同樣加強合作。
英歐能否達成協議，關鍵取決於詹森
英國媒體分析，目前英歐談判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詹森的真實態度和對今後英歐關係的全面評估，如果詹森堅持不妥協，則英歐談判最終不可能成功，但詹森由此將冒極大的政治和經貿風險。如果英國協議脫歐，將至少在七大方面對英國造成重大衝擊、混亂和損失，今後英國人無論是到歐盟國家經商、留學、旅遊和英國企業對歐出口，都將面臨重重障礙。
如歐盟已宣布，今年底前英國脫歐過渡期結束後，英國公民將因歐盟疫情管制而被限制入境歐盟國家，英國人到歐盟國家旅行都必須按非歐盟國家待遇單獨申請籤證，也無法再享受可以在歐盟國家任意免稅購物後，無限量免稅帶回英國的待遇，英國廣大民眾和企業對此是極其擔心和牴觸的。
一些分析認為，別看詹森目前依然態度強硬，但在反覆對歐示強，做出為英國爭取最大利益的「外交秀」，獲得英國人的好感後，不排除其在最後關頭與歐盟達成脫歐協議。因此，也許笑到最後的還是詹森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