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4日,原幸子被罷免後,6日,依田紀基在日本棋院七樓特別對局室擊敗老對手王立誠九段,打入第9屆大師杯四強。大師杯是專為日本50歲以上獲得過七大頭銜的棋手而設,依田紀基從第7屆起有了參賽資格,第8屆奪冠。該賽事冠軍獎金500萬日元,是依田眼下最看重,也最有助於緩解他經濟壓力的一項比賽。
6月7日,依田紀基與眾多元老棋手一道,踏上飛往仁川的航班,參加韓國新安郡首創的國際元老大賽。新安郡路途遙遠,大巴車要坐足足五個小時,依田一路獨往獨來。9日,他在個人八強賽中遭遇現任日本棋士會會長武宮正樹九段,敗勢下武宮按鍾失誤,「按了好多次都沒按過去」。作為後輩的依田不發一言,默然接受了對手超時,自己晉級的結果。不過接下來的11、12日,依田紀基連續在個人賽和團體賽輸給俞斌九段,雙雙獲得第三名,賽前躍躍欲試的他此時滿臉頹唐。
韓國新安元老賽中,依田紀基與武宮正樹在棋盤上頗不愉快,殊不知此時兩人盤下也是如此。
13日,依田紀基乘機回國。6月14日起,他的推特成了整個日本圍棋界的焦點。之所以選擇在公開社交媒體上「開火」,從依田6月21日發出的一條中可以一窺緣由:
「很多人指責我的發言和推特這個平臺不相稱,但是作為我來說,只要把信息傳播出去就可以了,希望大家能理解。川普總統也是將重要內容發在推特上的。」
與小澤一郎等政界要人交好的依田紀基或許有「沒有人比我更懂推特」的感覺。
依田的「推特攻擊」從早到晚不停歇,高峰期每天平均發出20條,即使去棋院比賽也是如此。根據時間線,大體可分為三個階段:
(一)為原幸子鳴不平,攻擊對象逐步擴大,被前輩勸阻(6月14日至18日)
(二)收到警告信無法忍耐,指名道姓開火,被棋手合力勸阻(6月20日至26日)
(三)大師杯棄權後哀怨人生,感慨命運,直至關閉推特(6月30日至7月2日)
本節主要回顧第一階段。
依田紀基說,罷免原幸子這件事,4月就開始運作了,當時開了兩次臨時理事會。而罷免她的理由並非像官方說的那樣,根本原因在於她被日本棋院「反外部理事長派」敵對。依田認為,這一派別等同於「親小林千壽派」,並公開了2018年競選時與原幸子競爭的是著名女棋手青木喜久代八段,青木同樣是「反外部理事長派」。有趣的是,依田透露原幸子原本也是相信小林千壽的話的「反外部理事長派」一員,後來主動「脫團」。
原幸子之所以被日本棋院執行部門和棋士會集體攻擊,依田甚至用了被「血祭」這樣激烈的詞彙,是因為一樁陳年舊事——2012年,巖本薰生前捐贈的西雅圖圍棋中心狀告日本棋院出售房產,最終以2013年底,日本棋院拿出200萬美金給美國圍棋協會,建立「巖本北美圍棋基金」而了結。據依田說,這使日本棋院損失的律師費就有729萬日元(值得插一句嘴的是,一向對金錢數額沒有概念的依田紀基,在此次推特炮轟事件中對數字極為敏感,他甚至提到為了組成撰寫罷免原幸子調查報告書的第三方委員會,花費了日本棋院147萬日元),造成這一事件的正是常年在歐美普及圍棋的小林千壽。至於這件事與原幸子有什麼關係,依田只以一句「以前她們是很好的朋友,原幸子還幫助過小林千壽競選。有一次原和我說:這個人說話很奇怪。兩人關係就變壞了」輕輕帶過。
雖然依田紀基一再表示原幸子被解職,根本原因在於「西雅圖事件」,不過他始終未能說明二者的關聯。
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義,依田紀基說,日本棋院「外部理事」、第三方委員會律師、記者都認為罷免原幸子沒有道理,但未拿出具體依據。作為回應,他表示自己在理事會前就公開說,如果原幸子被罷免,百分之百會起訴日本棋院。並用「共情」的表達爭取讀者的同情:「如果是你,無故被解僱會怎麼做呢?」可原幸子只是降職,職業比賽和棋手津貼仍然照舊。
6月15日起,原幸子就不再是依田紀基推特文章中的主題,轉為大篇幅批判「西雅圖事件」和「反外部理事長派」如何對外部人士「無禮」,以GLOBIS公司社長堀義人為之發怒為例,認為他們才真正對日本棋院的發展不利。在那時的依田看來,小林千壽是該派「黨魁」,擔任日本棋院監事的大內隆美是「軍師」。理事長小林覺作為小林千壽的弟弟,是受到了欺騙的「受害者」。棋士會以武宮正樹為首,也被深刻影響以至「同化」。至於三位常務理事,在依田筆下更成了奴顏婢膝以「媚上」的人物。
小林千壽(右)作為日本棋院常務理事時主持第8屆大師杯抽籤,巧合的是,該屆冠軍正是依田紀基。
大內隆美是何許人也,與小林千壽關係如何,由於缺少報導,只能借鑑日本網民發現的二人都曾擔任過日本將棋聯盟理事這一則資料。大內的官方身份介紹是「構想日本政策職員」,至於大內本人就是日本棋院的「外部人士」,又為何成了「反外部派」,從未見到依田提過。總之,依田紀基指責日本棋院執行部門存在以「保密義務」為理由封閉信息,歪曲事實的問題,要求公開理事會錄音,並揪住日本棋院是「公益法人團體」這一點窮追猛打。而自己說出這一切,都是「為了日本棋院的名譽」。
這五天裡,依田的攻擊對象逐步擴大。第一天,他提及日本棋院時還隱去真名,以「N機構」替代,提到常務理事平野則一五段(Hirano Norikazu)時稱「H常務理事」,小林千壽也只是「引起西雅圖事件的人」。到了第二天就直接點名「小林姐弟」,第三天將炮火轟向武宮正樹,第四天連常務理事大淵盛人、宮崎龍太郎也難以倖免了。可謂炮火過處,只要是反對原幸子的人,無論派系一律掃射。
6月18日晚,依田紀基發推特稱:今天接到了一位我非常尊敬的人的電話,對我的網絡發言,各方面都很擔心,我答應了他暫時停止對執行部門的批判。7分鐘後又追加一條:我這樣做的動機大家可能很難理解,因為對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好處,簡直可以說是大損。可我就是把公和私分得很開的人。很少見吧。
但很快他又連發兩條,說有人認為我這麼做,是因為原幸子是我的配偶,但我的回答是相反的。關係越近,在公共場合就要越嚴格。這一次我的回答是:我只是做到了作為一個人最低限度的要求。第二條說:這次如果說我有私人動機的話,我誠實地講,因為原幸子是我孩子的母親,不想讓孩子們看到一個母親明明遭遇了不講理的事情,卻連救都救不了的可憐的父親。孩子是敏感的。
依田紀基這樣心直口快的人應該很受廣大吃瓜群眾喜愛。
耿直的人不會掩飾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