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一
01
作為一個演員,如果一出場就能用某部戲裡的某某來介紹,那說明他所塑造的這個角色已經相當深入人心。
而一個演員,如果能在演藝生涯裡擁有一個這樣的經典角色,那他絕對可以說是個幸運兒,畢竟還有很多默默無聞、耕耘多年的演員,他們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這樣的認可。
縱觀演員朱琳的演藝生涯始末,她的演繹宿命似乎是以上兩種經歷的混合體,有幸運也有說不盡的悲傷和隱忍。
1952年,在北京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裡降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娃。
6年後,在山東青島市一戶普通家庭中誕生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孩。
後來男孩和女孩因為一部戲結緣,戲裡戲外的情分把他們的名字捆綁在一起,一捆就是35年,這個女娃就是朱琳,男孩名叫徐少華。
18歲進入北京通訊兵文工團當舞蹈演員的朱琳,從小就練過體操、學過籃球和自學過遊泳。
朱琳的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醫學研究所的研究員,她骨子裡就帶著知識分子家庭培養出來的文靜、平和與內斂。
當舞蹈演員時,那種在舞臺上每天嘰嘰喳喳蹦蹦跳跳的生活,一度讓朱琳感覺到疲倦。
她更嚮往像父母一樣,踏踏實實的坐在辦公室裡,研究點什麼。於是朱琳報考了醫學院,畢業後和母親一樣,來到了醫學研究所工作。
1974年,電影《海霞》籌劃拍攝,長相大氣端莊的朱琳進入了導演組的視野,但聽說要在電影中演一個漁家女、一個女兵,朱琳本能的拒絕了,她說,我沒有過當兵的經歷。
結果這部電影成就了蔡明,讓她在10幾歲就成了一名冉冉升起的童星。
錯過了這次機會之後,朱琳依然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但她內心深處開始對電影、對表演有了一種非同一般的關注,但那時的朱琳怎麼也沒有想到,未來自己會成為一個專業的演員。
七八十年代,在普通人眼中做演員還並不能稱得上是一份正兒八經的好工作,朱琳也堂而皇之的享受著自己在研究所裡擁有的拿鐵飯碗生活。
然而命中注定,擁有朱琳這樣美貌的女子,就像金子一樣,是藏也藏不住的。
即使她自己心甘情願的讓自己的美貌在普通的工作中埋沒,但機會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主動找上門來。
02
1980年,由西安電影製片廠製作拍攝的電影《叛國者》開拍,片中的一個角色需要一個有醫療常識的人來飾演主角的醫學助手,朱琳又被選上了。
這一次,因為在影片中要扮演的角色和現實中她所從事的工作有很高的相似度,年紀稍長几歲之後的朱琳,沒有像當年那樣輕易拒絕,而是選擇了參演。
80年代初期,無論是在研究所工作的朱琳、還是電影製片廠的演員都同屬於國企體制內的員工,國企之間都是兄弟企業,朱琳去拍戲,一拍就是9個月,雖然作為臨時加入的演員,她1分錢片酬都沒有拿到,但是這9個月裡她的單位還照常給她發工資。
作為整部影片中唯一一個非專業演員,朱琳雖然一切都是從頭學起,但經歷了整個電影的拍攝過程,對怎麼拍電影這件事朱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拍戲過程中,根據劇情需要,朱琳和整個攝製組走遍全國各地,怎麼能完成導演的要求,拍好自己的戲份,對朱琳來說也充滿挑戰。
這同時,電影拍攝結束後,朱琳的原單位也向她發出了最後「通牒」,要麼去做個職業演員離開原單位,要麼就趕緊回來報到,繼續原來的工作。
雖然也有猶豫和躊躇,但對新事物的嚮往,讓朱琳下定了決心,放棄鐵飯碗,轉行做一個專業演員。
因為從未受過專業培訓,朱琳在進入這個新的行業之初,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有更豐富的理論基礎做指導,於是她報名參加了北影廠組織的業餘表演培訓班。
彼時,高考剛剛恢復沒2年,朱琳入學的那一年,剛好趕上北影不招收本科生,於是這個5個月的速成培訓班,成了朱琳最好的選擇。
在這期培訓班中,朱琳和後來的老戲骨、張兆北、李成儒、鮑大志、導演趙寶剛成了同班同學。
為了能利用好每一堂課的學習機會,朱琳常常提前到校,門沒開就從窗子裡爬進去,然後提前準備老師布置的作業。
5個月緊張而充實的學習結束後,在畢業作品表演時,朱琳的美貌和氣質,被78級導演班師兄田壯壯相中,於是他們的畢業作品沒有請同年級的演員沈丹萍主演,而是邀請了朱琳。
儘管有了專業的理論知識做指導,但朱琳的表演依然青澀。
在那個正式拍電影膠片都要省著用的年代,為了一次過就完成一個鏡頭,田壯壯和當時的攝影師張藝謀,在朱琳表演哭戲怎麼都哭不出來的時候,給她說了1個小時的戲,幫助她醞釀情緒。
最後這部叫做《小院》的畢業作品,參加了東京國際電影節的展映。
03
北影畢業後,朱琳被分配到了峨眉電影製片廠當演員。
彼時,大朱琳2歲的潘虹,已經憑藉電影《苦惱人的笑》、《杜十娘》等優秀作品,躋身當時國內一線影星的行列。
和這樣的大明星一起共事,朱琳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拿定了幹一行愛一行的踏實作風,朱琳開啟了自己兢兢業業拍戲的演員生涯。
1982年,朱琳拍攝了電影《梨園傳奇》。該片講述了清朝末年,一個戲班到外地演出時勇鬥惡霸、最終平安脫險的故事。朱琳在片中扮演了戲班的當家花旦花想容。
1983年,在由潘虹老公米家山執導的電視劇《彎彎的石徑》中,朱琳飾演秦小婉。
一年後,朱琳又在電影《肖爾布拉克》中扮演一個上海知青,該片雙女主的另一位女主角則由李小璐的母親張偉欣扮演。
同年,在電影《二十年後再相會》裡,朱琳塑造了中國第一代造船女工程師的形象。
至此,朱琳在大小屏幕上所塑造的一系列新時代知識女性形象深入人心。
而此時,關於朱琳演技的討論,在影視圈內部也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大家爭論的焦點從一開始的到底應該做個演技派演員、還是要做個本色出演的演員,到後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出現,開始探討朱琳之所以能演這麼多角色,是因為大部分都是她的本色出演,這在很大程度上相當於否定了朱琳的演技。
在這樣的輿論壓力下,朱琳迫切的希望自己的戲路能拓寬,能出演不同類型的角色,哪怕是媒婆、底層社會的女子什麼都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得到認可不僅僅是因為美貌,更希望大家能看到她的實力。
正是在這個時候,影響她一生的電視作品也將很快出現。
04
《西遊記》這部吳承恩筆下的奇幻色彩濃重的小說,在影視劇剛剛起步的中國,一度無人敢碰。
作為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西遊記》首度被搬上電視屏幕,卻是1978年日本人製作的。
在那一版本的《西遊記》中,日本人把唐僧換成了女性扮演,而且出演者還是一位女優,而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僧的扮演者個個都嬉皮笑臉、流裡流氣。
當時作為導演、製片人的楊潔看過日本拍攝的這部作品之後,看了3集她就大叫看不下去了。此後,楊潔痛下決心,一定要拍一部真正的、屬於中國人的《西遊記》讓世界人民看看。
於是在80年代,無論是資金還是拍攝水平、設備、人員配備等各方麵條件都十分艱苦的情況下,楊潔和老公,一個攝像師,一臺攝像機組成了團隊,開始籌拍這部電視劇。
《西遊記》剛開拍的時候,唐僧的扮演者還是男演員汪粵,但進劇組拍了3集之後,就有前輩給汪粵透話,你要再這麼演下去,恐怕以後戲路就越來越窄,這輩子只能演唐僧了。
80年代,拍電視劇和拍電影對演員來說重量不可同日而語,於是汪粵演了3集之後果斷離開。
徐少華當時作為白龍馬的扮演者被劇組招進來,眼看著唐僧沒人演,楊潔急的火上澆油。但火眼金睛的楊潔很快在徐少華身上看到了她想要的慈悲相,於是成就了這位史上最帥唐僧。
當劇組拍到《趣經女兒國》這一集時,楊潔導演也是經過一番周折,最終慧眼識珠,在一張雜誌封面上看到了朱琳的照片,認定這個女演員身上特有的正氣,再加上端莊大氣的容貌,正是女兒國國王的不二人選。
就這樣,成就了朱琳和徐少華共同主演的一段佳話。
而對於朱琳來說,這麼多年為了演幹練的知識女青年她剪短長發,她是多麼渴望能有一個不一樣的角色,讓自己再蓄起長發。
女兒國國王,這個前所未聞的奇幻色彩的角色,深深的吸引了朱琳,北影培訓班的同學,當時《西遊記》劇組的場務李成儒去找朱琳試鏡,朱琳當即答應了。
在電視劇拍攝時,全民一致處於「民風淳樸」時期,包括當演員的朱琳和徐少華也一樣,幾場親暱戲拍下來,可並沒有那麼容易,兩個人常常因笑場要重拍。
徐少華每每和朱琳有近距離接觸的戲,他額頭的汗珠都如雨下。那汗珠,不是唐僧禁忌女色的膽怯,而是徐少華本人真真實實複雜內心情緒的表露。
就在進《西遊記》劇組前3天,徐少華已與自己的同學楊琨登記結婚,彼時的朱琳也早已是有夫之婦,但為了在劇中將唐僧和女兒國國王之間的默默無語、大義真情之間的困難抉擇表達到位,兩個人都「假戲真做」,全身心的把自己投入到角色裡。
也正是因為彼此發乎情止乎禮的絕美表演,成就了這段唯美的愛情,讓人們對這對熒幕情侶寄予了無限的遐想。
他們的傾情表演不僅打動了觀眾,更讓導演楊潔為之震撼,親自寫出主題曲《女兒情》,表達對兩個人表演的認可,溢美之詞盡收眼底。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只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05
《西遊記》之後,從1985到2015的30年間,朱琳又回到了自己從前在研究所當研究員的樣子,兢兢業業的繼續努力拍戲。
1987年,他參與拍攝的電視劇《凱旋在之夜》讓她一度登上了金鷹獎最佳女主角的寶座。
43歲那年,朱琳考入了北京大學藝術系研究生班學習。
此後,在《重案六組》系列電視劇中朱琳又客串過一些角色。
但對於朱琳,就像是演過《渴望》的張凱麗、演過《還珠格格》的趙薇,因為她所扮演的「女兒國國王」給觀眾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再無法從大家腦海中抹去,此後她再飾演的別的任何角色,都顯得沒有衝擊力,很難再超越她演藝生涯的巔峰時刻。
朱琳和徐少華之間戲裡戲外的未了緣,也多年來在影迷的茶餘飯後也始終保持著話題熱度,甚至被有心的記者撰寫成類似「朱琳為了徐少華20年單身未婚」的文稿,迎合老百姓對這段神話愛情的無限幻想。
早年藝術人生節目中,朱琳對著臺下就坐的徐少華一句「自女兒國一別,至今20載,御弟哥哥別來無恙」的「真情告白」,也更加讓人浮想聯翩。
徐少華溼潤的眼眶,似乎也在訴說著彼此之間一段未完待續的故事。
後來,和朱琳同時期出道的潘虹,早已成為媽媽專業戶,甚至讓人忘卻了她年輕時的美貌。
漸漸淡出觀眾視野,也基本沒有怎麼演過母親角色的朱琳,她在《西遊記》中絕美女兒國國王的形象反而因此得以完整的保留在觀眾的心中。
即便是關於她和徐少華之間的曖昧傳言,朱琳都懶得出面做過多的解釋。也許這是她對觀眾的另一種關照和善良吧,讓美好的愛情幻想可以肆意延伸。
經歷過中國電影電視產業發展最好30年的朱琳,勤勤懇懇的履行了自己作為一個演員的使命和職責,在大部分的時光裡,她就是在默默無聞的拍戲,無關名利。
老年後,她選擇過一種相對平淡的生活,走遍祖國的大江南北,感受大自然的磅礴、生命的美好。
正是這份在事業上的清新寡淡,讓朱琳能收放自如面對人生的起起落落,以一個演員最本真的面貌,實現人生的價值,沒有絲毫的浮誇。
演員朱琳,才配得上真正好演員的稱號,一生在認真演戲的她,完美的像一幅畫一樣,歷久彌香。
祝福朱琳晚年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