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春妹的故事，也是林清溪的故事。
她叫王春妹的時候，她還生活在村子裡，那個村子裡人窮，有時候娶不上媳婦，就把自己家的女娃子跟別人家的女娃子換一換，自己的女娃去給別人家當媳婦，換回別人家的女娃子來，給自家男娃當老婆。自己女娃子走的時候也談不上什麼嫁妝彩禮，一塊花布包個包袱就到別人家去了。所以，村裡的姑娘都有另一個名字叫「花布」。
村長王鐵子的病老婆一輩子沒生出帶把兒的，病怏怏的生了塊「花布」就沒了。這塊「花布」就是春妹。
春妹十三四歲的時候，樣貌就出落得跟這大山裡的普通人不一樣了，她眉眼彎彎，前凸後翹，個兒高白淨。
坐在村口老槐樹下面的嬸子們，都露著黃牙大笑，說「春妹早晚，肯定能嫁個萬元戶」。春妹也跟著她們笑，春妹也不知道「萬元戶」是啥，大概就是特別厲害吧。春妹也覺得自己早晚一定能特別厲害。
春妹長到十七的時候，村口的老嬸子看春妹的眼神就沒那麼好了。她太水靈了，沒有老爺們兒不愛看她。春妹也是在這一年，下地割豬草的時候，被男人蒙著頭拖進了山洞裡。
春妹扯著破了的衣服鼻青臉腫的回了家。王鐵子一看，心裡知道壞了，拿著鋤頭砸了半個村子的門，最後蹲在老槐樹下嚎啕大哭，沒有一個人過去跟他搭話。
春妹出了事的第二天，她家院子裡來了一個婦女還提著東西。
她跟王鐵子說;
「春妹都這樣了，別再挑三揀四了。陳家人孩子也不錯，本分莊稼人...」
王鐵子拿起鋤頭就往這女人頭上招呼，「作孽啊，陳家的男娃是個痴呆啊，俺春妹多好一大閨女...能嫁給個傻子讓他們糟蹋？」
「你還以為你家的是塊花布啊，現在變破布啦，被人糟蹋了的破布！痴呆怎麼了，痴呆也是帶把兒的，總比你這塊破布強!」
春妹躲在屋裡，一字沒拉下的聽進了耳朵裡。
不久，村裡轉了運，從北京來了個大導演，來村裡取景。在村裡的河邊，姓林的導演看到了低著頭避著人走的春妹，她便跟著導演離開了村子。
走得時候，陳家的痴呆攔住了車子，含混不清的說：
「這是俺媳婦，俺娘說，這塊破布只有俺娶她，把破布還給俺」
春妹躲在導演車上嚇得發抖，導演下車塞了張紅票給痴呆旁邊的老頭，上車攥住了春妹的手。
之後，王春妹就變成了林清溪。
林清溪演了電影，拍了廣告，眼中的質樸和清澈沒有被世俗淹沒，她成了小明星，成了無數人眼裡的清純女神。
但是繁華都市裡的漂亮女孩太多了，這個圈子裡更新換代也太快了，
幾年過去，林清溪的清純路線走不下去，名氣漸漸地淡了下來。
有一天，她在林導演家裡，也看到了一個跟當初的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女孩，清溪拾起地上的衣服，遞給了床上的林導演。
「她是不是都很像你？」林導演穿上衣服從床上起來，「要是能像你當初那麼火就好啦。」
林清溪沒有說話，她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沒有帶妝，皮膚很蒼白，眼袋有點下垂。
她只有二十五歲，她沒有錢，她的錢都進了林導演的口袋，但她不覺得林導演是個壞人，在城市裡的幾年，她看了好多她沒看過的東西，還學了知識文化，甚至採訪的時候還能說幾句英語。如果沒有林導演帶自己從村子裡出來，她就還是王春妹，那個被人糟蹋了要嫁給痴呆當老婆的破布。
但是後來林導演把清溪介紹給了姓王的企業家，又介紹給了姓孫的製片人，陸續的，還有幾個人，但是清溪記不清了，她只是睡一晚上，然後就有個小角色可以演。
她三十歲那年，林導演把清溪的身份證還給了她，身份證上寫著「王春妹」。
林導說「記得我剛見你的時候，你...像一隻受了驚的雀鳥...那麼有靈氣，你現在就像...就像是是沒了靈魂的破布」
清溪聽到最後兩個字，嘴角動了動，但是什麼都沒說。
她拿著身份證回到了村子。
她不再漂亮了，但是還是比那些一輩子生活在村子裡的女人漂亮很多。她不太認識村裡的人了，當初坐在大槐樹下面的老嬸子也都換了一批人。
村裡的人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漂亮時髦的女人，她跟這個村子格格不入。眼尖的人喊了一聲春妹，然後幾個人恍然大悟一般的給那些沒認出來的人解釋說「老村長家裡，去城裡打工的破布。」
王鐵子看著回來的春妹，搖了搖頭，回了家，春妹也跟著回了家。村裡人看著春妹換回以前的衣服，一連幾個月在家裡割豬草種地，就像是從沒出過村子的婦女一樣，大家都懂了，春妹這回出不去了。
然後在一個晚上，村裡的一個男人，摸進了王春妹的屋子，春妹掙扎了幾下，驚醒了隔壁的王鐵子，王鐵子拿著刀衝了進去，卻被門坎絆了一腳，倒在了屋裡的鋤頭刃上。王鐵子沒了。
消停了兩天，王春妹的屋子裡又摸進一個男人去，這次春妹沒有掙扎。春妹沒有男人，也沒有老爹，所有人都能來吐她一口吐沫。村裡人都知道。
春妹屋子裡沒有燈，她不知道來過的男人都是誰，她只聞到了臭味。
村裡的女人恨她恨得牙癢，男人都私下竊竊私語。
在一個夏天，王春妹剛剛躺下，她的左手被昨天的男人打折了，她很疼，可是門還是開了，暗暗的一個男人似乎回到自己家一樣，大大咧咧的撲到春妹身上。春妹掙扎了一下，惹惱了男人。男人一個巴掌扇到了春妹臉上。
「一塊破布立什麼牌坊，全村男人都來過了，你看不起老子？別忘了你第一次可是老子給你開的苞。」
春妹停了下來，想起來十七那年的那個山洞。
第二天早上，春妹身上帶著血，到了槐樹底下，把手裡的肉扔給了那裡的狗。聞見血味的狗一擁而上，是男人的那個玩意兒。
躺在春妹屋裡的男人被一把沒見過的尖刀扎進了心臟，下半身血肉模糊，臉上帶著猙獰的表情，身體早就涼了。
村裡沒有人報警，春妹從那以後也消失了，村裡人都說
「春妹是個狐狸精，吸夠了男人的精氣回山裡修煉做妖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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