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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本身無法創造和平,但運動員們能傳遞對和平的強烈信號。為了取得真正的和平,政治也要盡力。」 國際奧委會主席託馬斯·巴赫
「體育讓政治走開」,這話喊了幾十年,但體育作為社會活動之一,從來不能走出政治的五指山。作為人類最盛大的體育盛宴,奧運會與政治的關係一直密不可分,《奧林匹克憲章》中寫道,「奧林匹克主義的宗旨是使體育運動為人的和諧發展服務,以促進一個維護人的尊嚴的和平社會的發展」,維護世界和平,就是當今社會最大的政治。
平昌冬奧會,因其特殊的地緣位置,體育也扮演著特殊的角色。國際奧委會在驚濤駭浪中,正極力把奧運會這艘小船開往和平的目標。
IOC為朝鮮大開綠燈
1月20日,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批准了朝鮮和韓國聯合組隊參加平昌冬奧會的決議,宣布平昌冬奧會將對朝鮮選手團的46人(包括22名運動員和24名教練員)敞開大門。22名運動員中包括曾放棄參賽資格的朝鮮雙人滑組合金柱希和廉太鈺,以及未能獲得參賽資格的越野滑雪(3人)、高山滑雪(3人)、短道速滑(2人)和女子冰球(12人)項目的朝鮮運動員,這也是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朝鮮冬季奧運會體育代表團。
國際奧委會以前也曾通過邀請運動員參賽的方式為體育弱國提供支援,但這次的舉措無疑是史無前例。對此國際奧委會主席託馬斯·巴赫表示:「就在幾個星期之前也無法想像能達成這樣的協議,對於雙方基於奧運精神做出的決定表示衷心的感謝。奧運會只會搭橋不會壘牆,奧林匹克精神就是尊重、對話與理解,希望平昌冬奧會打開韓半島光明的未來。」
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與朝韓代表團
自從平昌申奧成功以來,國際奧委會和韓國組委會一直努力促成朝鮮參加平昌冬奧會。但朝鮮方面直到2017年9月份,才第一次披露參加平昌冬奧會的意向。朝鮮奧委會主席張雄接受IOC媒體<奧運頻道>採訪時說:「政治和奧林匹克是不同的問題,如果取得參賽資格,朝鮮奧委會決定參賽。」
尤其是2018年第一天,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在新年致辭中表示「有意參加平昌冬奧會」後,事情的進展速度可謂一日千裡。朝韓雙方和國際奧委會積極互動,朝韓恢復通話熱線、進行高層會晤、互派代表團進行考察、確定代表團名單、國際奧委會批准朝鮮參賽、朝鮮派12名女子冰球運動員和韓國隊匯合、韓國滑雪隊前往朝鮮進行訓練,並和朝鮮代表團同機回城,這一切發生在短短不到一個月之內。
國際奧委會給朝鮮大開綠燈,其實是因為有著苦衷。
近來圍繞著朝核問題,朝美更是劍拔弩張。在這樣的氛圍下,歐洲一些國家不願讓自己的運動員置身於危險之中。法國體育部、德國內務部、奧地利奧委會相繼表態:如果安全不能保證的話,將會退出平昌冬奧會。如今隨著朝鮮的參賽,關於安全的擔憂冰釋消融,讓國際奧委會著實鬆了一口氣。
有一點不為外界所知的是,南北組成女子冰球聯隊其實是國際奧委會提出的主意。NHL(國家冰球聯盟)因錢和IOC鬧翻,早早禁止屬下職業球員參加冬奧會。而冰球是冬奧會最受矚目的項目,NHL高水平運動員的缺席,無疑會降低觀賞性和關注度,這也急壞了奧運版權電視臺NBC,威脅IOC要在版權費上再做商量。在支付巨額版權費的甲方的施壓下,IOC想出了讓朝韓組成冰球聯隊參賽的妙計,至少在關注度上挽回不少失分。20日朝韓在瑞士籤署協議時,NBC副總裁帶著晚間新聞首席主播萊斯特·霍爾特已經趕到平壤,NBC新聞一經播出,著實賺足了眼球。
國際奧委會最早提出的方案是,讓南北朝鮮各出12名球員,並且保證每場至少5名朝鮮球員上場。但遭到韓國方面的極力反對,最終決定韓國隊保持23名參賽球員,再加12名朝鮮球員,組成史無前例的35名大球隊,並保證至少3名朝鮮球員上場。韓國隊和瑞士、瑞典、日本分在B組,雖然瑞士和日本表示了反對,但國際奧委會委員、國際冰球聯合會主席雷尼·法塞爾(René Fasel )在冰球界極為強勢,硬是在總會上通過了這一提案。
NBC首席主播萊斯特·霍爾特在平壤報導
平昌奧運會OR平壤奧運會
1月24日,韓國主要搜尋引擎的實時熱門詞彙前兩名一直是「和平奧運會」和「平壤奧運會」。當天是韓國總統文在寅的66歲生日,文在寅的支持者們展開了把「和平奧運會」推到實時熱門詞彙榜首的活動,反對者們也寸步不讓,用自由韓國黨(最大反對黨)攻擊文在寅政府的「平壤奧運會」來還以顏色。
文在寅在韓國政壇被分為進步派,對朝政策繼承金大中、盧武鉉的「陽光政策」,李明博和樸槿惠則是保守派,主張對朝強硬政策。眼看平昌冬奧會在文在寅手上變成和平奧運會,反對黨自然眼紅。因為時間緊迫,文在寅政府在推進朝韓聯隊的過程中引起了一些爭議,比如沒有事先跟韓國冰球隊進行充分溝通。雖然原定的23人都會參加,但朝鮮球員的加入勢必會減少一些韓國運動員的出場時間,這和文在寅在就任總統時所強調的「平等的機會,公正的過程,正義的結果」理念有些出入。
保守黨派自由韓國黨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以洪準杓代表為首的自由韓國黨連日來攻擊文政府,洪準杓在自己的臉書上把玄松月為首的朝鮮代表團的訪韓定義為「平昌奧運會演變成平壤奧運會的象徵性事件」,身兼平昌冬奧組委會委員的自由韓國黨議員羅卿瑗甚至給IOC和IPC寫信,「北韓要把奧運會用作宣揚體制的平臺,讓人聯想到1936年(納粹)柏林奧運會,這明顯違反了奧運憲章「政治中立性」原則。」
其實同樣是這幫人,以前是不遺餘力的想拉朝鮮參加平昌冬奧會。2011年正是由大國家黨(現自由韓國黨)發起並通過的《2018平昌奧運特別法》第85條2項明確規定:若組成南北單一隊,國家或是地方政府能給予行政和財政支援。2014年仁川亞運會時也是這幫人打著「我們是一體」的標語為朝鮮女足加油吶喊,羅卿瑗也曾2012年給朝鮮發函積極邀請參加平昌冬奧會。
2014年仁川亞運會上韓國保守黨為朝鮮女足加油助威
現在態度轉變180度,則是因為此一時彼一時。2011年平昌冬奧會申辦成功時的總統是李明博,接任的樸槿惠任期剛好是平昌冬奧會結束的時候。沒想到「崔順實門」導致樸槿惠被彈劾,文在寅當選總統,自由韓國黨由原來的執政黨變成在野黨。韓國保守派原來就對朝鮮強硬,如今從主角一下子淪為路人,對文在寅政府的行為無論對錯都是反對。
對於這樣的爭論,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堅決的站在和平一邊,「我作為一個有著國家分裂經驗的德國人,知道這次平昌冬奧會傳遞的和平信息會有多強烈。和其他國家一樣,朝鮮也有能參加奧運會的權利和義務。」
2032年在平壤舉辦奧運會?
其實拋開目前紛亂的政治因素,朝鮮還真有可能舉辦2032年或是2036年夏季奧運會。到目前在亞洲舉辦夏季奧運會的三個城市分別是東京(1964年)、漢城(1988年)、北京(2008年)。
首先,金正恩熱愛體育不是光在嘴上,確實是行動派。不光接見男女足和奧運英雄,還時不時抽空去看足球比賽,或是到馬息嶺滑雪場滑滑雪,或是騎馬或是打靶。金正恩在20歲時服兵役一年半,確實練就了很好的槍法。前後三次邀請羅德曼訪問朝鮮,也算作是體育外交。
其次,韓國也有意再次舉辦奧運會。韓國第二大城市釜山一直想舉辦夏季奧運會,原想和東京爭奪2020年奧運會,後來讓路給平昌冬奧會。因為國際奧委會在確定2024年主辦城市(巴黎)的時候,提早確定了2028年的主辦城市(洛杉磯),釜山已經明確提出要申辦2032年奧運會。申辦2032年奧運會,需要在2023年之前提出申請,國際奧委會將於2025年決定主辦城市。除了韓國釜山,目前對2032年奧運會有意向的是歐洲的德國、亞洲的上海、非洲的加納等。釜山方面甚至做好了申辦2036年的預案,因為非洲從來沒有舉辦過奧運會,如果加納申辦的話,成功可能性很大。
趁著平昌好勢頭,已經有人提議讓釜山和平壤聯合申辦。朝韓合辦奧運會以前也曾提到桌面上,根據金日成的提議,雙方曾討論過合辦1988年漢城奧運會,後因政局緊張作罷。從這次平昌冬奧會也可以看到,國際奧委會對打著「和平、和諧」的旗號幾乎沒有免疫力。如果韓國釜山和朝鮮平壤聯合舉辦奧運會,勝算極大。當然,以目前的政局,能不能走到這一步也是未知數。
《朝韓夢之隊》
2000年雪梨奧運會上,朝韓第一次舉著朝鮮半島旗共同入場。之後一直到2007年長春亞冬會,共9次舉著朝鮮半島旗共同入場,平昌冬奧會是時隔11年之後的第10次。
此次朝韓女子冰球組成聯隊參加奧運會,改寫了奧運歷史。但以前朝韓在其他賽事上有過組成聯隊參賽的經歷,分別是1991年的葡萄牙U20世青賽和同年舉行的千葉世界桌球錦標賽,而且兩次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績。
1990年亞青賽上韓國奪冠朝鮮獲得亞軍,都獲得參加世青賽的資格,後來組成聯隊,第三名敘利亞獲得漁翁之利。朝韓聯隊在小組第一場對陣阿根廷(隊長是現熱刺主帥波切蒂諾),憑藉朝鮮球員趙仁哲的遠射1比0獲勝,第二場1比1與愛爾蘭平分秋色,第三場0比1輸給最終奪得冠軍的東道主葡萄牙(隊長菲戈),出人意料的進軍八強,在八強1比5輸給最終獲得亞軍的巴西(有羅伯特 卡洛斯、埃爾伯等)。
電影《朝韓夢之隊》劇照
千葉世乒賽上朝韓聯隊更是創造佳績,朝鮮李粉姬和韓國玄靜和等組成的女團以3:2戰勝了以鄧亞萍、喬紅領銜的中國女隊,獲得女團冠軍,結束了中國女隊對考比倫杯長達16年的統治。而且朝韓聯隊在徵戰過程中留下不少讓人感動的故事,2012年韓國根據這個真實故事,拍了名為考利亞(As One,國內譯為朝韓夢之隊)的電影。李粉姬此次以朝鮮帕運代表團團長的身份訪韓,玄靜和十分期待27年後的重逢,表示要在家裡親自下廚招待。
目前韓國女冰世界排名22位、朝鮮女冰排名25位,面對的對手分別是瑞典(5位)、瑞士(6位)、日本(9位),從實力上還是有些差距。2月4日和瑞典進行的熱身賽中,朝韓聯隊不出意料的1比3敗北。
朝鮮女冰球員在韓國過生日
朝韓女冰聯隊或難以克服實力之差小組墊底,但她們在場內外同甘共苦幾十天的過程中,肯定會產生種種美麗的故事。前韓國男子冰球隊教練金三德做球員時期和朝鮮女冰主教練李元先在1986年亞冬會上第一次交手,「當時是南北關係極度惡化的時候,兩隊為了取勝都豁出去了。但在場上被撞倒後,朝鮮球員問候-沒事吧的時候,第一次感受到我們是同一民族。後來大家成了朋友,在國際大會上相遇會一起喝一杯。對我們來講政治只是政治,球員之間,教練員之間都是朋友,參加平昌冬奧會的南北球員想必也會有類似的經歷。」
於奧運來講,政治是把能護人也能傷人的雙刃劍。體育雖是作為超越國界的世界共同語言,但自身很難帶來非一日之寒的朝鮮半島的政治解冰,不過國際奧委會和南北當局為了和平做出的努力,是應該被認可的。
誠如約翰•加爾通所說:「和平不是不擇手段達到的目標或抽象的口號,是和平狀態的維持或是為了恢復拼死努力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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