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夜扣宮門,第一次見到宮門在夜間開放,第一次踩著燈火光穿過,而那些小黃們也是第一次這個時辰見到公主狼狽地從宮外而歸。太多的不可思議,或許從踏進宮門的第一步開始,懷吉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未來,但是因為公主,他願意陪著她,她要回家夜扣宮門他便陪著,她要出去他也陪著。
他從來不指望官家對公主寵愛能免了他們的罪行,公主對懷吉的愛從來都不是庇佑。正如仁宗對公主說的,愛一個人就不要太過表現出來,不然太過的愛就會給他帶來災難,而這個災難明顯已經到來。
聰明如皇后,知道這件事絕對沒有公主所描述的那麼簡單,皇后知道,仁宗知道,言官自然知道。於是言官開始了對他們的第一輪攻擊,矛頭指向宮門內外監門使臣。夜扣宮門的罪過扣在了監門使臣身上,公主夜歸,官家放行,最後的罪過變成了別人的罪責。
仁宗以一己之力對抗,那些人沒有成為背鍋俠,但是這都只是暫時的,帝王的束縛很多時候都是來自朝臣百姓,一己之力太過卑微了,因為他不可能為了公主為了懷吉和朝臣對抗和自己的百姓對抗。
在官家打算以事主不當的罪名將駙馬李瑋貶出京城時,原本以為可以由此護住公主,可是言官的第二輪攻擊展開,司馬光矛頭直指兗國公主。各種用典強調此事的嚴重性,為駙馬的即將貶謫感到不公,又因為此言辭激烈列出公主數條罪名,於是有更多的朝臣站出來抨擊。關於駙馬貶職一事仁宗只能作罷。
為了不讓言官有新一輪的攻擊,仁宗必須採取措施了,他需要給言官一個交代,與其等言官來定罪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不然再這樣下去,不說懷吉,恐怕連公主都不能護住了。
懷吉本就是個聰明人,他深刻的知道,與公主有私又夜扣宮門幾條罪狀下來他和公主就再也不可能了吧,或者說連自己得性命都難保了吧。現在是兗國公主,下一輪的抨擊對象就是他了吧,再下一輪的對象是誰呢?官家?皇后?苗娘子?
所以在官家要將他送去西京任「灑掃院子」一職,知道從此遠離京城的那一刻,他很平靜。官家對他說如果事情剛發生還沒有這般嚴重的時候他立馬以認罪,辭去職務遠離,那麼處罰自然也不會這麼重,也不至於放逐西京,所以官家也十分好奇,這麼聰明的孩子,難道以為公主可以庇佑他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其實官家沒有要他性命已是官家仁慈,就算他一開始就認罪,結果和現在也不會有什麼差別,結果都是見不到公主,那麼遠一點近一點又有什麼關係。而一拖再拖不過是趁著還在公主身邊,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從夜叩宮門的那一刻……也許還更早,臣便明白,遲早有一天,臣會為自己所為付出沉重代價,將不得不離開公……如果公主見不到臣,她會很難過吧……既然離別終究是要到來的,那就讓它儘量來得晚一些……所以,臣不願先行請罪,希望多守護公主一些時日,直到被勒停放逐的那一刻……於罪罰輕重、放逐的遠近都不重要了,反正不在公主身邊,哪裡都是一樣的。
這一點讓官家頗為動容,官家和皇后對懷吉每次都有一種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的惋惜以及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所以在最後官家問他可有什麼願望,懷吉:不願讓公主看著他離去。
官家知道懷吉是張茂則的學生,但是他和張茂則卻完全不同,也正是這份不同讓懷吉留下了一條活路,如果他學到了張茂則的十分,官家可能真的會殺了他,不過如果懷吉真的和張茂則一樣,那麼這件事也不可能發生。
這就是懷吉和張茂則不同的地方,張茂則處事完美幾乎不會讓人抓到把柄,極其能夠容忍,對自己也是極狠的,能夠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地很深很深,是一種低調的守護,這種感情太過隱忍,但是卻能夠保全自己。
而懷吉和他不一樣,他愛的徹底,甚至在官家面前他沒有刻意隱瞞他對公主的愛,因為他從來都沒打算將這份愛深埋心底,保護公主的真心,公主的行為即便是錯的,即便是要他的性命,恐怕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頑固卻又執著,愛的轟轟烈烈。
公主兩天不合眼害怕官家在她睡著時把懷吉帶走,害怕再也見不到懷吉,最後向仁宗求情只要放過懷吉她願意回到公主苑,彼時李瑋還是駙馬,她還是兗國公主,懷吉還是她的懷吉。但是她太天真了,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這麼簡單,她和駙馬是夫妻沒錯,但是懷吉不能是她的懷吉了。
看著公主笑顏如花於懷吉而言要止於此了吧,送公主回公主閣的時候,懷吉著一文士衣裳,公主向來喜歡他這樣穿。在半途中鄧都知朝他使了個眼色,懷吉欲轉身離開,公主仿佛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問道懷吉去哪,懷吉:去相國寺給公主買炙豬肉。
與公主說笑了一會,公主放鬆了警惕命他早去早回,懷吉求押送官讓他為公主做最後一件事——為她買炙豬肉。在大和尚的妻子那裡買來了豬肉,那人打趣懷吉是為你夫人買的吧,談及娘子,懷吉一笑:是的,我的娘子,是世間最美的女子。
懷吉和公主的愛從來沒有什麼隱藏,但是這本就是不被世人接受的感情太過顯眼,二人終究會受到傷害。原本就極其依賴懷吉的公主,再也見不到懷吉了可想而知她的處境。
轟轟烈烈的愛情沒有得到最好的結果,如今的懲罰這也預示著他們的未來,或許他們之間真的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