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前,阿富汗村民穆罕默德·古拉卜救下被塔利班打傷的美軍海豹突擊隊隊員馬庫斯·魯特瑞爾後,不得不東躲西藏,躲避塔利班的追殺。他希望魯特瑞爾幫他申請美國綠卡,但一直沒能如願……
他上了塔利班的黑名單
逃離塔利班的魔掌、過上安定的日子,是阿富汗村民穆罕默德·古拉卜的夢想。
6月16日,與古拉卜並行的堂弟遭遇槍擊。
4月5日,有人在他經常經過的馬路邊引爆了一顆炸彈。9天後的午夜,一伙人敲響了古拉卜家的門。
「開門啊,我們是你們的鄰居!」他們說。
然後,他們往院子裡扔了幾顆炸彈。古拉卜的一個女兒受了輕傷。
塔利班對古拉卜的「興趣」和一部電影有關。
2013年12月,古拉卜經歷了人生中最特殊的時刻。他在美國紐約參觀了好萊塢電影《孤獨的倖存者》的攝影棚,還見到了影片主演馬克·沃爾伯格。
《孤獨的倖存者》是古拉卜有生以來觀看的第一部寬銀幕動作片。
美國新聞網站「每日野獸」稱,這部影片以美軍海豹突擊隊隊員馬庫斯·魯特瑞爾的經歷為藍本——2005年,魯特瑞爾在行動中遭塔利班伏擊,被古拉卜救下。
同「救命恩人」的這次會面,給飾演魯特瑞爾的沃爾伯格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用英語對古拉卜說「你才是真正的英雄」。翻譯把這句話翻譯給古拉卜後,古拉卜淡淡地笑了笑。
2005年6月,住在阿富汗庫納爾省山區的古拉卜遇到了身負重傷的魯特瑞爾。魯特瑞爾和3名戰友組成的偵察小隊遭遇塔利班伏擊,只有他逃了出來。
古拉卜把魯特瑞爾背回家。
塔利班要求古拉卜交出魯特瑞爾,遭到拒絕。塔利班的金錢誘惑和「屠村」威脅,沒能讓古拉卜和族人改變心意。他們派人翻山越嶺,到距離最近的美軍基地送信兒。幾天後,美軍直升機出現在村子上空。
因害怕被塔利班報復,古拉卜和魯特瑞爾一起離開了村子。他帶領家人搬到庫納爾省首府阿薩達巴德市,在附近的美軍基地打零工。
不久,美軍懷疑古拉卜有通敵之嫌,逮捕了他。很快,他們發現冤枉了古拉卜並釋放了他,但不準他再接近基地。
古拉卜失去了經濟來源。雪上加霜的是,塔利班找到了他。
5年前的一天,古拉卜的腿被子彈擊中,所幸只是皮肉傷。這讓古拉卜明白,自己上了塔利班的黑名單。
提起第二次美國之行,古拉卜怨言頗多
2010年,魯特瑞爾幫古拉卜獲得了美國籤證,並提供費用,請他到美國相聚。
古拉卜在魯特瑞爾家位於德克薩斯州的農場裡待了近3個星期。後來,古拉卜在接受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採訪時說,魯特瑞爾「就是我的兄弟」。魯特瑞爾也說:「我們是一家人,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2013年8月,古拉卜接受環球影業的邀請,到美國為影片《孤獨的倖存者》進行宣傳。古拉卜和該片導演彼得·博格一起觀看了影片。他聽不懂電影裡的英語對白,但當聽到片中的自己用普什圖語大喊「真主偉大」時,著實激動了一陣。
之後,古拉卜又看了3遍這部影片,並去拉斯韋加斯遊玩。他住在翻譯納瓦茲·拉希米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的家裡。拉希米是個阿富汗裔美國人,也是魯特瑞爾的朋友。古拉卜和拉希米睡在一個房間裡,一日三餐由拉希米的父母烹飪。
「吃得挺不錯。拉希米的父母對我很尊重,他們一家人都很好。」古拉卜說。
不過後來,提起這次美國之行,古拉卜怨言頗多。
美國新聞網站「Vocativ」稱,在拉希米家時,古拉卜因語言不通無法獨自外出,只能留在房間裡,連電視也看不懂。他很想念遠在阿富汗的家人,卻沒法跟他們通話。
那時,他幾乎花光了從阿富汗帶來的3000美元,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狀態讓他鬱悶。有一次,他打破了玻璃窗,只為「呼吸新鮮空氣」。
「我覺得自己像個囚犯。拉希米在美國長大,每天在外面待八九個小時,我卻只能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讓古拉卜更為不爽的是,《孤獨的倖存者》的首映式後,魯特瑞爾和他幾乎沒說過話。
「你許下許多承諾,卻不去兌現」
電影《孤獨的倖存者》的熱映讓古拉卜擔心自己返回阿富汗之後的處境。他想留在美國,並獲得綠卡。
參觀華盛頓時,經魯特瑞爾介紹,古拉卜結識了德克薩斯州共和黨議員凱·格蘭傑。他希望魯特瑞爾和格蘭傑幫他實現心願。魯特瑞爾建議他尋求避難,但他拒絕了,因為「以這種理由留在美國,將永遠回不了阿富汗」。
「美國政府會給我綠卡的,對此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古拉卜說,「畢竟我為他們的人付出了太多。」
然而,申請綠卡的事遲遲沒有下文。
「那些議員只會耍嘴皮子。」曾幫助籃球運動員誇梅·詹姆斯獲得美國公民身份的移民律師麥可·維爾德斯表示,古拉卜在美國沒有親屬,不可能馬上獲得綠卡,但「由於他的英勇舉動,以及塔利班的威脅」,他是可以獲得綠卡的,不過他和家人必須先向美國提出避難申請,大約一年後再申請綠卡。
古拉卜說自己不清楚這個程序,如果魯特瑞爾「向他解釋」,他會弄清楚的。「我們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讓人不快的事。」
今年1月,距古拉卜的籤證到期還有1個月時,拉希米向他下達了「最後通牒」:拉希米要搬家,新家沒有多餘的房間給古拉卜住。
接下來,古拉卜和拉希米飛往德克薩斯州,在賓館住下。古拉卜希望同魯特瑞爾會面。他想在美國找工作、租房,綠卡到手後把在阿富汗的家人接過來。
第二天,魯特瑞爾的妻子和嶽父來到賓館,帶古拉卜購物,「買這買那」,然後把他送到機場。那一刻,古拉卜驚呆了。
「我不打算回國,」他說,「但在我們那邊,如果有人說你不受歡迎,那你最好識趣,主動離開。」
對此,魯特瑞爾家族的一位成員說,古拉卜是自願回國的,魯特瑞爾不清楚他為何要回去;魯特瑞爾沒有到機場為古拉卜送行,是因為他正忙著為影片進行宣傳。
飛機起飛前,魯特瑞爾給拉希米打電話,要他向古拉卜轉達「旅途愉快」的祝願。但古拉卜覺得自己被騙了。「我告訴他:你曾說要幫我辦好綠卡,你許下許多承諾,卻不去兌現。」
從不後悔救了魯特瑞爾
古拉卜回國前,庫納爾省的塔利班武裝觀看了《孤獨的倖存者》的盜版影碟。古拉卜的飛機「剛落地,死亡威脅就來了」。
他不得不更換手機號碼,可塔利班總能迅速知曉新號碼。「我們總有一天會把你炸上天。」塔利班成員在電話裡威脅說。
那段時間,古拉卜每天只和家人在一起幾個小時,天一黑就到住處附近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他覺得如果他不在家,塔利班就不會襲擊他的家人。他買得起車,但不敢買,因為「塔利班可能在車上安放遙控炸彈,把我炸死」。
古拉卜東躲西藏,花光積蓄後不得不向親友借錢。古拉卜說,今年6月,得知他將接受美國媒體採訪時,與魯特瑞爾家族有交集的人士找到他,以1萬美元的價格買他不接受採訪,遭到拒絕。
古拉卜說,如果無法移民美國,他就搬到喀布爾去,那裡「安全一些」。對於當年救人的舉動,古拉卜表示「從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