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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縱貫線」樂隊(SUPER BAND)正式成立。
3個樂壇不同時代的扛鼎人物羅大佑、李宗盛、周華健,從亮相伊始,就引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歡騰和期待。
李宗盛、張震嶽、周華健、羅大佑
有人這麼評價「縱貫線」:「他們全球巡演那幾年,就是在給華語樂壇做慈善」。
意思是那時流行音樂實在是太擺爛,他們這一年巡演帶來太多的好歌,拯救整個華語樂壇不至於滑向深淵。
可除了上述3人以外,還有1位成員似乎一直鮮有人問津,名氣不如其他三人。
樂隊第一次合作演唱歌曲《愛的初體驗》,就是他的代表作。
他是張震嶽,酷似「勒布朗·詹姆斯」,憑什麼能加入縱貫線?
張震嶽小時候,自己形容自己「怪怪的」。
與音樂結緣,莫名其妙。
1974年,張震嶽出生在臺灣宜蘭縣,和羅志祥、蕭敬騰同為阿美族人。
作為原住民,家裡有著濃烈的音樂氛圍,爸爸喜歡哼一些部落調子,媽媽愛唱流行的寶島民歌,他聽在耳朵裡,跟著一塊傻樂。
那些調子刻進腦袋,讓他在初中時,自然而然成了教會唱詩班一員,唱詩班裡一個牧師的兒子教會了他彈吉他。
高中時,他在課間彈琴唱歌,有了很多聽眾,同學們都覺得聲音很怪但很好聽,給他拿來了報名簡章,逗他去參加臺北「木船民歌比賽」。
原本同學間的調侃,他莫名其妙當了真,自己那把琴很破,於是就找姐姐的同學,借了賣相好點的吉他,稀裡糊塗跑去了臺北。
舞臺上緊張,小腿肚子在打顫,索性閉著眼唱了一首《堅固柔情》,那支歌有些孤獨,有點原始森林的味道,真實的樣子打動很多人。
比賽還未結束,就有三家唱片公司跑來,在他面前揮舞合同,他選擇了滾石。
被爭搶那種飄飄然,被當頭一瓢冷水打回原形,正在寫《北京一夜》的滾石二哥看到張震嶽,覺得不甜不鹹,根本不看好,開炮「假如他會紅,我頭給你」。
小地方的孩子,哪裡見過世面,見到傳奇人物發飆,怕被掃地出門,更是大氣不敢出,在公司唯唯諾諾像個木偶,說什麼做什麼。
那年林志穎橫空出世,第一張專輯發布立即風靡亞洲校園,尤其《十七歲的雨季》,讓很多女孩的睡夢裡,有了那個三七偏分髮型的笑臉。
「小旋風」出自飛碟唱片,與滾石可以說勢不兩立,見對手偶像牌打得風生水起,滾石如坐針氈,著急火燎籌備打擂臺。
第二年,張震嶽發行第一張專輯正式出道,那是1993。
白T恤,微笑,45度仰角拍照的海報,拼命讓他的方臉看起來尖秀,公司給他設定「清純陽光偶像」路線,無疑就是挑戰敵手林志穎。
連主打歌《就是喜歡你》《我的心是為了你跳》,都刻意打上明媚光線,配上那種特殊軟糯的臺東口音,像歌詞「就是喜歡你」急切轉音,一出手就想急迫抓住少男少女心。
這樣的競爭,或明或暗出現在時代神作《笑林小子》。
林志穎、徐若瑄如花的年紀,遇上釋小龍的討巧,郝劭文的色痞,碰撞出90年代華語電影最純美的一部愛情喜劇。
張震嶽的「鐵鷹」,極力不做一張綠葉,稜角分明的眉和臉,極盡誇張的表演,奮力讓自己這個「反派」另類可愛。
《笑林小子》劇照
第二張專輯緊鑼密鼓,叫做《花開了沒有》,明顯延伸陽光男孩路線。
一記滾石殺手鐧,是齊秦、李宗盛以及伍佰,三位殿堂級音樂人聯袂的殺招,氣勢洶洶助他對壘沙場。
《脆弱》《長大是件麻煩的事》更加放大了他的臺東腔調,換氣吐詞一如鄰家男孩那種「嗲」,記錄那些單純青澀、還要努力扮壞的大男孩。
青春印記,像少年啦飛馳,可在「死敵」林志穎的萬丈光芒下,一敗塗地。
正如戲中朱安妮戲外徐若瑄都愛上了皮少庭和林志穎。
張震嶽在這一場競爭中輸的很慘,電影淪為附庸,專輯銷量平平,心灰意冷扔下吉他,去履行兵役。
剛退役的那會,他沒有想清楚以後要做什麼,跑到高雄的樂器行混日子。
無所事事,那就寫寫歌,他與軍中認識的朋友阿蒙,創立了「Free Night」樂隊,唱自己喜歡的歌。
琴行的玻璃櫥窗外,高雄的天氣常因颱風出現暴雨,但風雨過後,豔陽高照,像極了他們演奏的抒情搖滾,時而頓挫,時而溫柔。
1997年底,樂隊隨手塗鴉的專輯《這個下午很無聊》,突然間讓整個臺灣屏住了呼吸。
很難用語言去形容《愛之初體驗》,文字簡單得像小學生作文,卻狠狠揪住了少男少女耳朵。
「把我的相片還給我,在你身上也沒有用,我可以還給我媽媽」奶聲奶氣的吐詞,鏗鏘大作的節奏,將「菜鳥」那種賭氣,那種幼稚描得入木三分。
誰聽了都不免莞爾,想到自己當初年少無知,面對愛情蠢萌無知的樣子。
次年唱片《秘密基地》,主題圍繞二十歲年輕人心情,從蠢萌無知到放肆玩耍,這個遞進,讓我們聽到比上一張更露骨,更赤裸的曲風。
《我要錢》《乾妹妹》直接坦率,金錢曖昧,食色性也,有什麼說什麼,他絕不隱藏自己的「壞」,正如那個時期他有些朋克風的裝扮,我酷故我在。
1998年的臺灣,因為一個年輕聲音的出現,而變得近乎瘋狂,街頭那些標新立異的男女,尖聲傳唱著一首首誘惑大膽的歌。
巔峰時期的張震嶽,不屑去爬什麼名利場,只是醉心刺激,為了靈感為了快感,一直在機車、把妹、失戀、療傷、再破罐破摔地喝酒中輪迴。
他帶滾石大哥李宗盛和二哥去夜店,介紹幾位漂亮女生給他倆認識。
沒想到在樂壇禍害無數的兩個老情聖,居然面紅耳赤,木訥呆坐不動,被挑逗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震嶽見狀,才不管什麼資歷輩分,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
一臉壞笑,打著耳釘,反戴棒球帽,蓄一下巴狂野鬍鬚,在演唱會上脫光上身唱歌是家常便飯,唱嗨了甚至扯下腰身仔褲,露出半截屁股搖擺。
形骸不羈,被臺灣媒體冠以「樂壇狂人」的綽號。
張震嶽無論外表還是舉止,都絕對是華語樂壇最另類的一個存在。
舞臺上的創作先鋒,舞臺下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可每個凌晨四點,從PUB醉醺醺走出的他,聞見空氣裡清新海風味道,看見清潔工打掃垃圾,看到送報紙的人快步走過,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安靜。
《愛我別走》從他的琴下靜靜流淌。
輕柔旋律,詩一樣的歌詞,有情有感有孤獨,緩緩,慢慢發出靜謐的光。
那個遊戲人間的壞孩子,骨子裡脆弱孤單,偶然流露,就輕輕撥動了你我心弦。
李宗盛曾調侃,張震嶽情史能寫二三十頁,也許是更新速度太快,讓臺媒反應不及,曝光的並不多。
動靜最大的,是與路嘉怡的7年感情,分手後,路嘉怡寫了文章《超完美分手》,有一句:分手後的十天像是十年那樣的漫長,轉眼間,一切事物變得如同前世記憶。
她上《康熙來了》,被小S整蠱說張震嶽會來現場,路嘉怡聞言即刻掉下眼淚。
張震嶽官宣:「我們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討論,才決定分手,觀念不同、我長年在外不能陪伴在她身邊,是分手主因。」
《OK》這首歌,據說就是張震嶽寫給她的,「寂寞很ok ,一個人ok , 習慣就ok」張震嶽用rap新潮表達,充斥的是嘴硬式的逞強。
2000年的《有問題》專輯,更是將這種死硬發揮到了極致。
這是一張打著大大驚嘆號的專輯,封套右下角:"警告:需經父母輔導,內含限制級內容",引起了華語樂壇大口深呼吸。
《狗男女》《放屁》,暴力式的語言,肆無忌憚宣洩憤怒,將所有束縛都踩到腳下。
接著,單曲《我愛臺妹》,口吻中的離經叛道,更是將這種情緒推向了頂峰。
與其說是宣洩,不如定義成一種出離的叛逆,可以說,這是地下音樂的聖經。
《康熙來了》有一期叫「 他們用饒舌把憤怒唱出來 」,張震嶽、熱狗和頑童當嘉賓。
小S提問,張震嶽算不算熱狗的恩人?張震嶽風輕雲淡:只是有推他屁股啦。
熱狗則認真回答:從地下到檯面上,再到成功,都離不開張震嶽,和他的旋律。
說明了張震嶽在說唱界領軍人物地位。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2006年,年僅21歲的臺灣女大學生叮噹,在臺北象山上吊自殺。
這個消息光速傳播,因為主角正是張震嶽的緋聞女友。
當晚,正在開廣州的演唱會的張震嶽,聽到這個訊息,整個人崩潰痛哭失聲,接著啜泣唱完《思念是一種病》。
彈唱間,即興改編了太多,大部分歌詞和曲風面目全非,像個思念成災的病人,追悔莫及間紙短情長。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女孩留給他最後的話:「不要難過,要繼續往前走,要開心、快樂!」
有人說是受了張震嶽的情傷,但女孩的家人認為與張震嶽無關。
這件事後他說:「我不要再寫要死不活的歌了,要多作鼓勵年輕人面對人生困境的歌」。
張震嶽的音樂基因,從《思念是一種病》開始改造。
這張唱片,也給張震嶽打開了另外一扇窗。
星光大典——港臺年度最受歡迎專輯。
戰勝陳奕迅拿到歌曲大獎,讓陳奕迅當場跪拜。
好萊塢「 House of Blues」演出,成為第一個躍進美國搖滾聖殿演出的華人。
2007年,有人問,三個娛樂圈殿堂級音樂人組成「縱貫線」,怎麼會帶上張震嶽?
如果他們看見了張震嶽生平,就會覺得「縱貫線」實至名歸,儘管他身邊的名字是羅大佑、李宗盛和周華健。
他們從臺灣流行音樂30年的縱貫線上呼嘯而過,帶著一貫的雄心壯志馳去。
每每路演,總是由李宗盛喋喋不休張震嶽情史開始,一邊的羅大佑裝「好人」,周華健痴痴笑,一番吵鬧完了,張震嶽總有神句出沒。
比如「我又沒結過兩次婚」,害的李宗盛老臉通紅。
唱起歌來,鍵盤手羅大佑,木吉他手李宗盛,電吉他手周華健,賣力揮舞汗水。
張震嶽的鼓,打得怎麼看怎麼有些拽拽懶懶,可就是畫龍點睛。
事實證明,張震嶽就是「線裡」創作的靈魂人物。
張震嶽說:「我不是方文山,寫不出那麼華麗的東西,說實話我寫的歌詞可能也就是初中水平,但是我表達的都是心中最真實的感受」。
《公路》《歸來》《抱著你》都是由他操刀的歌曲,越是毫不在意唱出的詞,卻總帶一些難以名狀的老炮式滄桑,越貼近普通的生活越動人。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場華語樂壇的盛宴亦是如此。
張震嶽在縱貫線解散的那天開始,就跑沒了蹤影,直到人們在宜蘭老家看見他在衝浪玩耍。
被人拉著談談縱貫線和老大哥,他形容那是被「榨乾」的一年,離開是一種解脫。
就像是如釋重負,張震嶽在臺東家鄉的土地上擁有了新的靈感與感情,於是誕生《我是海雅谷慕》。
人文、民族、民俗並不飄在天上,去海邊抓魚,去山上打獵,自然的環境,連同身邊的調子都是清新。
就像回到小時候的那種快樂,所有的紛擾,所有的燈紅酒綠,都在唱歌的一刻起,化作了森林裡的第一縷陽光。
他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海雅谷慕,他最初的歌聲,就是甜甜糯糯。
2018年,44歲的張震嶽當爸爸了,兒子阿美族名字叫「麻吉小古沐」,長長睫毛的特寫,無不彰顯民族自豪和初為人父那種驕傲。
像一個符號,宣布那個壞孩子成為了過去式。
很多人歌迷哀嘆,張震嶽長大了。
其實確切的說,張震嶽是老去了,儘管看樣子他還年輕。
只是,他對待音樂的態度,從來沒有疲態。
我們也許會看見更多的人開始說張震嶽「beat不行,唱功不行,flow不行,連心態也不行」。
別驚訝,這才是真正的他。
好不好看,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