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作為當下綜藝界的種子選手,馬東、米未和《樂隊的夏天》的營銷方式越來越成熟了。
《樂隊的夏天》作為一檔綜藝節目,哪怕在第一季的時候創造了關於獨立音樂現象級的突破,但仍然有必要給大家劃一下重點:這依然是一筆生意。
事實上,所有的綜藝節目都不可能擺脫「生意」的屬性。既然是生意,它就需要流量、需要話題、需要金句、需要爭議,哪怕讓一個導師通過否定流量的玩法來製造爭議,終究不離其宗。
如果上一段評述說得有些太過晦澀,那麼接下來我們就用更多的篇幅來剖析一下關於《樂隊的夏天》新一期節目中最大的爭議點:
白舉綱&樂隊的出局以及所謂「Underground」音樂的存在是否有意義。
從白舉綱說起的話,我們最容易看到的,是《樂隊的夏天》這檔節目的思辨。
回顧節目第一季,除了成功與突破之外,最大的敗筆就在於「小鮮肉」和「男團」因素的引入。如前文所訴,作為一檔綜藝、一筆生意,馬東和米未不可能對所有的資本力量說不,所以他們不可能避開第一季中一敗塗地的小鮮肉樂隊。
當然了,當時的小鮮肉樂隊除了作為反面典型讓人們意識到流量明星與搖滾明星的本質區別之外,也讓馬東和米未意識到對於所謂「流量明星」的引入不能通過這麼生硬的方式。
於是到了今年,他們選擇做出改變。
應該說,這樣的改變是成功的。
白舉綱的「白日夢症候群」和劉忻的「遺忘俱樂部」相比於第一季的小鮮肉樂隊,都有著更加成熟的音樂素養和粉絲群體。
請注意,更加成熟的粉絲群體在這裡是更加重要的一個環節,因為這些更加成熟的粉絲或者是粉絲運營手段可以讓社交媒體上的一片祥和顯得更加自然,而不是看上去像是機器人堆積的數據。
肯定也會有人質疑這些良好風評和中學運動會式的加油聲音稍顯得不那麼符合這個節目的格調,但是沒有辦法,這是一檔綜藝,所以真正的問題,肯定不會在這個層面爆發出來。
於是問題爆發在節目當中,就在白舉綱和他的樂隊演出之後。
其實用「白舉綱&樂隊」這個並不官方的名字,來對應這個參賽團體確實要更加恰當一些。
作為一支樂隊,雖然可以自嘲式的說自己是「一首歌寫了一年還沒有寫出來」,但對於觀眾來說,他們確實是一個全新的存在——來到這個節目之前,沒有什麼成熟的作品、也沒有什麼露臉的演出,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樂隊的名字只是為了象徵性地掩蓋一下「白舉綱「三個字」。
那麼這個時候就會有粉絲來說:「小白自己都那麼真誠地說了自己是要擺脫偶像歌手的身份用心玩樂隊的,你為什麼還要一直強調他的偶像身份呢?這是不是刻板印象?」
嚴格來說,這當然是刻板印象,但是白舉綱也在通過自己的表現來加深這種刻板印象。
既然《樂隊的夏天》是一檔音樂類的綜藝,那麼關於所有問題的討論,我們都還是要回歸音樂。
白舉綱和他的白日夢症候群在節目當中的表現並不差勁,或者說,是不錯的。樂手的表現相當出色——畢竟都是頂尖的老師——主唱白舉綱的演唱和颱風都證明他配得上快男TOP級選手的水準。
但是,我們當然要說但是。捏合成一首作品來看,這首歌的表現並不太像是一首非常搖滾樂或是獨立音樂的作品。
雖然在這首歌當中,他們融入了一些核的元素、融入了一些金屬的元素,但是當白舉綱岔開雙腿扭動身體告訴觀眾他很投入的時候,作為觀眾的我卻在一瞬間把他代換成了「當代歌王」華晨宇。
簡單點說,雖然白舉綱和他的樂隊努力地告訴人們這首歌很燥、他也有演唱後的口頭表達告訴大家他想好好玩樂隊,但是從音樂本身來看,他並沒有脫離流行音樂的表演體系。
那麼另一個問題是,《樂隊的夏天》舞臺上只允許搖滾樂隊去麼?
答案當然不是,最簡單的實例同樣是在這期節目裡,野孩子的《黃河謠》告訴了所有人,有生命的音樂到底是什麼樣的。
而「有生命」這三個字,恰恰也是區分工業化流行音樂跟注重原創性的獨立音樂之間的最有力的界限。
所以說,白舉綱的出局並不冤枉——感人的故事可以讓他擁有更多的表達與露臉的時間,但當我們把問題回歸音樂,卻覺得讓這支樂隊替換哪一支晉級樂隊都有很大差距。哪怕是同樣被淘汰的不速之客、達聞西和法茲都有著更好的音樂完成度和更加專業的獨立音樂表演。
可白舉綱的歌迷們依然很憤怒。
更多的網友甚至是現場的樂手也有一些憤怒——因為有些樂評人的話,再次成為了眾矢之的。而相比於第一期對於水木年華歌曲「油膩」的抨擊,這次的矛盾點顯然更加混亂。
我相信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節目當中討論的「問題」和「矛盾」,都會被樂評人帶來的「氣憤」所衝淡。看完節目、關上電腦,卻突然想不起來,剛才是為什麼生氣來著?說白舉綱不夠地下是嗎?
這裡我們必須要承認馬東的厲害之處。能夠把《奇葩說》做那麼多年,馬東這個「市儈的商人」,他太擅長偷換辯題和偷換概念了!
樂評人說白舉綱缺少「音樂內核」,不夠「地下」,並不是帶有刻板印象的評判,通過音樂,我們都能夠感受到這個問題。
而之後人們在意的問題都是「不地下就不能做音樂了麼」?答案當然不是,華晨宇也在做音樂,鳳凰傳奇也在做音樂,他們都不需要那麼「地下」。
白舉綱口述表達的是,自己想要玩兒的是樂隊、同時他通過音樂風格表達的是,他想要玩兒的也是更加純粹的、帶些核帶些金屬風格的樂隊、那麼不讓自己變得「下沉」一點,顯然不是太聰明的做法。
節目組通過剪輯的手法,讓第二現場樂手的話作為反駁樂評人的點,就是在說:「你看,專業的樂手是不同意這樣的說法的!」
但是重塑從2004年開始演出,16年的時間裡,他們恰恰是經歷過無數次「地下」Livehouse歷練的成功者。再往前回溯,上一季節目中大火的痛仰、新褲子、刺蝟、Click#15、盤尼西林,哪一個不是從「地下」走出來的呢?
《樂隊的夏天》節目後期希望通過樂手的話來打造這樣的矛盾點,並不是那麼容易站住腳。
搖滾樂這種音樂形式、往寬了說獨立音樂這種音樂載體,都是起源於地下發展於地下的。中國的搖滾樂文化本就落後歐美幾十年的時間,我們卻固執地要跳躍過這種文化誕生的起源,說「我們可以通過任何方式創造出優秀的搖滾樂」,這話聽起來怎麼就這麼可笑?
比較諷刺的是,《樂隊的夏天》主創團隊一直以來都是所謂「地下文化」的倡導者。
從第一季到現在反覆出現的那些地名:D22、樹村、無名高地......都是中國搖滾樂「地下文化」的搖籃,同時也是中國搖滾樂不可忽視的裡程碑式的歷史。
《樂隊的夏天》如果說真的覺得已經利用完了所謂「地下文化」的懷舊情懷,想要標新立異地樹立文化標杆,同時還力捧朋克之王Joyside,顯然是對公眾的忘性有了一個非常深刻的認識。
我們再舉一個可能不太恰當的例子。
同樣是在這期節目當中,兩隻非常優秀的年輕樂隊遭到了淘汰:法茲、達聞西(包括下期將會出場的白皮書)應該都算是近年來年輕樂隊當中相當出色的存在了。
而通過法茲和達聞西的表現我們可能會隱約發現一個略顯奇怪的點,那就是年輕樂隊的創作風格存在一定程度的趨同化。
作為新生代實驗樂隊的Mandarin,顯然並不需要「地下」 。
三大件樂器打造框架+合成器豐富空間感+副歌部分重複的旋律和歌詞用來製造洗腦式的聽眾記憶——當科技越來越發達風格越來越多樣,新興一代的樂隊創造力卻並沒有相比20年前有明顯的提升。
我們可以說用是不是「地下」來區分新興樂隊的屬性這樣的標準是不對的,但是與之相對的,我們也必須為這樣的包容承擔後果,那就是本就並不發達的搖滾文化會因為這樣的包容而雪上加霜。
「地下之王」Joyside當然可以說是不是地下並不重要,因為他們就生活在那裡,那裡是最濃厚的搖滾氛圍,School的每個夜晚都是,所以當他們走出來,他們就帶著那樣的文化屬性。而當這種屬性通過音樂表達出來,也只有音樂能夠代表所有的問題,就這麼簡單。
可能會有讀者看到這裡依然很氣憤,那麼我們不妨再冷靜地思考另一個問題:大家生氣的點在於樂評人和普通觀眾的「審美差異」,可樂評人和普通觀眾的打分數,都是節目製作團隊給我們看的,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