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味情話:這麼「土」,怎麼還這麼「火」?

2020-12-22 老阿姨談語言

這年頭,混跡網絡的人,多少都聽過類似的話:

莫文蔚的陰天,孫燕姿的雨天,周杰倫的晴天,都不如你和我聊天。有的可能還跟人說過類似的話:

A:你今天特別討人厭。B:怎麼了? A:討人喜歡和百看不厭。交流中這樣的話,總能讓人迅速熟悉,達到特別效果,所以很快流行。現在,這類話語已經有一個明確的名字,叫「土味情話」。根據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發布的權威公告,「土味情話」成為2018 年度十大網絡用語之一。

土味情話的流行,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語言現象。土味情話「土」在哪裡?這麼「土」味,怎麼能當情話?「土」味當情話,為什麼還能「火」?

1. 土味情話哪裡「土」?

目前,在語言學術界,尚未形成「土味情話」的明確定義。

一般來講,「土味情話」是日常交際中,用來表達情意的話語,因為沒有過多文辭,表達直白接地氣,甚至讓人感覺油滑鄉(想)土(吐),所以「土味」由此得名。

土味情話的「土」,其實是一種語言模因;正因此它才具有流行性。

Dawkins 在《自私的基因》一書中指出,人類文化中存在一種類似基因的基本遺傳單位———模因,模因的形式可以是一些音樂曲調、想法思潮、流行用語、時尚服飾、陶瓷製作或搭屋建房。

模因具有多樣性,語言可以成為其中一種模因,也可以寓於模因之中。

《語言模因理論與應用》指出,語言模因是文化進化的基本單位和機制所在,可以通過字、詞、短語、句子、段落乃至篇章體現。

所以,土味情話的「土味」,其實是一些特有的語言形式散發出來的,我們一看就知一聽就明,「土」的特色鮮明。並且它們還能表情達意,用了還能產生特別的效果,於是你用我用大家都用,「土味」就成了一種模因,就這樣人群的口口相傳下,流傳開來。

2. 土味怎麼當「情」話?

有句順口溜說的好: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道理是一樣的:只要能傳情,土味也流行。

傳情的目標,就是要觸達接收者的情感點、建立情感連接。土味,因其語言的特色,實現這個功能,有它自己特別的方式:

1) 拉近交際距離,容易熟悉

A: 「奶茶加布丁可以嗎?」B: 「可以」A: 「加珍珠可以嗎?」B: 「可以」A: 「加個微信可以嗎?」A: 「我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借我?」B: 「借錢嗎?」A: 「不,是借你的手牽」人際關係從陌生到熟悉需要一點點「推力」。在以上兩例中,都是靠一個字助推:從「加」奶茶調料到「加」微信,從「借」錢到「借」手,關係就從談事情到談感情,熟悉感就拉近了。

2) 緩和消極情感,容易好感

A: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B: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A:那為什麼你在我心裡的分量越來越重了?當「胖了」出口的時候,容易讓對方的有負面情緒。但後一句說出來,負面情緒不但消解,還可能更反彈,拉近對方的好感。

A: 我覺得你今天有點怪。B: 啊?A: 怪可愛的。被用「怪」來形容,真是印象不好,但後一句轉為「怪可愛」,表達立刻有了「先抑後揚」的效果,印象就轉變過來了。

3) 降低祈使力度,容易親近

A: 「等一下可以幫我洗個東西嗎?」B: 「洗什麼?」A: 「喜歡我。」A: 「你怕不怕麻煩啊?」B: 「幹什麼?」C: 「你要是不怕的話,麻煩你喜歡一下我.」這兩例都是先提要求,貿然把對方拉入一種驅使性的語境。對方毫無準備,態度難免有所保留;但是接上了後半句,「驅使感」消失,對方就容易放鬆下來,心生親近。

土味因為易於理解,表達有效,在表達者和對象之間迅速建立情感通道。所以,表達方式雖然土味,但卻和表達目標「傳情」契合,有效就是「硬道理」。

3. 土味情話怎麼「火」?

《模因與交際》:從模因論的角度看,在語言交際中,語言選擇和使用的過程就是各種語言模因互相競爭、優勝劣汰的過程。

人們在語言交際的時候,聽到有特色、有意思的語言,會加入其中,跟著模仿使用,這就是模因複製、傳播的過程。但不是所有的模因都會流行,只有那些特點突出、好記好用的模因才能廣為流傳,被稱為「強勢模因」。

土味情話本身「土」得鮮明,表達簡單有效,再藉助網絡和移動終端的加持,能迅速篩選孵化出典型的「強勢模因」。

這類強勢模因有兩個特點:

1) 利用同音,好說好聽

漢語區別的外語一大特點,就是一個字多音,或者多字同音。土味情話就是在交際中,利用同音詞使交際話題突轉,達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例如:

A:你猜我什麼星座?B:白羊座?A:不,是為你量身定做。星座的「座」,和定做的「做」同音,但是不同意思;就因為這個同音詞,上一句談的星座話題,下一句就轉為表白。

A: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酒嗎?B:什麼酒?A:你的天長地久。是不是以為在談「酒」?其實這是一個同音的引子,為了引出另一個「久」的套路。

2) 利用多義,好記好懂

A:從今以後,我只能稱呼你為「您」了。B:為什麼?A:因為,你在我心上。這裡的「你在我心上」,是一個語義的雙關表達:既指「您」字的構成,又指內心的情感表達。

我的手被劃了一道口子,你也劃一下,這樣我們就是兩口子了。同一個「口子」不同的語義。上一句是傷口,後一句就變成親密的兩個人。表白反轉,全靠多義。

好說,朗朗上口;好懂,方便模仿。語音和語義的優勢成就了土味情話的強勢模因,這也是為什麼土味情話大受歡迎的原因,不但在網上廣泛傳播,還發展到現實交際中,迅速攻佔人們的口頭話語和頭腦認知。

最後,總結一下:

「土味情話」的「土」,體現其表達方式自身的特點:簡單、明確;

土味情話能「火」,因為符合語言傳播的規律:強勢,有效。

沒有正襟危坐、長篇大論,卻能讓人如沐春風,甚至一見傾心。不要小看情話「土味」,它是人際交往中一個有趣有有用的潤滑劑。

我是@老阿姨談語言,關注我,透過語言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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