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如果再給王雪一次機會,又或者我能夠加強幹涉,她還會不會依舊那樣像掉進另一個世界一樣,無法自拔。
我有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髮小劉華和朱啟,在2004年經歷高考後,劉華學習較為一般,沒有上二本線,他也沒有復讀,也沒有上專科,直接告別了學校,走上了社會。朱啟則就近上了個西安的專科學校,而我則以比二本線多5分的成績進入了湖南非常普通的二本院校。劉華大我和朱啟兩歲,那年他剛22,居然在年底就結婚了,婚姻是父母給牽的線,雙方還算比較遠房的親戚,他自己也十分滿意這樁婚事。
劉華的妻子叫王雪,還算是他的遠房親戚,只念過初中,人非常賢惠,旁人都覺得劉華娶了個好媳婦。等到半年後我暑假再回來的時候,我找到了朱啟,和他一起去找劉華玩。此時劉華已經買了輛大型自卸卡車,做起了拉沙石的生意。他還在外面跑著,只有王雪一個人在家。而她正在學著上網,家裡的新電腦看著挺闊氣的,這在當時的農村還是非常罕見的。
到年底的時候,我再次回家。劉華此時早已處在休工狀態,冬天生意少,而他有點發福了。我們三個再次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而此時王雪已身懷六甲,挺著個大肚子,坐在旁邊。冬天的風雪讓人感到寒冷,但在這些好友面前我感到十分溫暖。劉華說自己明年可能要跑長途了,那樣賺得更多,還拉著王雪的手,還叫我和朱啟幫將來的兒子起個名字,用現在的話說:我和朱啟被狠狠餵了一波狗糧。
大二我因為有事暑假沒有回家,到年底才回來。此時劉華的兒子已經快一歲了,長得挺精神的。但劉華卻顯得不怎麼高興,私下和我說王雪總沉迷於上網,有時連孩子哭都不管,感覺她現在變了。想到那時QQ剛剛興起,上網聊天的人們就像發現了新大陸,樂此不疲。我讓他和王雪好好談一下,但他表示說了好幾次,每次都是耳邊風。自己感覺已經跟王雪無法正常交流了,這樣下去很危險。我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說讓他試著和王雪交流,當然我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沉迷進去,這些都是於是無補的,因為我在學校見識過那些整天在網吧,不來上課的人也不少。
等我暑假再次回來的時候,朱啟告訴我劉華打了她老婆,現在夫妻兩關係極度緊張。當我們三個人再次坐在一起,劉華講述了他和王雪這半年的事。王雪年後開始玩網遊,跟人在遊戲裡結婚,天天在QQ上聊天,還跟別人視頻,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像變了一個人。他經常在外面跑,這些都是他暗中發現的,他質問王雪,並動手打了她,還把電腦砸了。但王雪此後經常往鎮上網吧跑,他忙著跑車,感覺婚姻到頭了,可是孩子還那麼小,他又不忍心。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因為劉華的口才比我要好很多,夫妻間的事,外人也不好摻和。我又勸他平靜的和王雪以及他父母談談,看能不能有轉機。但他表示,現在雙方已經基本不能交談了。
再後來,劉華終於還是離婚了,他帶著小孩,努力的活著。而王雪在離婚後,選擇去了南方打工,似乎那邊的世界才是她想要的。當我們再次聊天的時候,劉華告訴我他要再結婚了,新娘子是朱啟幫他介紹的,她覺得劉華人不錯。再婚的劉華再次進入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努力賺錢,妻子賢惠。過了兩年,王雪從南方回來了,還是一個人,她來看孩子,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一點風霜,看完孩子後,向劉華說對不起後就匆匆離開了。
當我最後一次看到王雪,那是在2012年,周圍的人說她被網上的人騙得好慘,呆在東莞3年才跑回來。她穿著短裙,時尚的裝扮下是一張寫滿疲憊和滄桑的臉,在家又被人指指點點,回來後看看孩子,扔下點錢,又馬上離開了。很難想像,在這之前,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愛他的丈夫。而劉華也往往嘆息,回想過去的日子,真是造化弄人,只是一切都回不了頭,這都是命。
到現在,我再也沒有見過王雪,也不知道她過得怎樣了。想想她也算第一代網民了,只是迷失在網絡裡,而那個時代,又何止她一個。在那個對網絡的定義是時尚,潮流的年代,網絡就像精神鴉片,對有些人的誘惑真的是太大了,讓他們分不清虛擬世界和現實。而當你回過頭再來看這些的時候,仿佛鏡花水月,過眼雲煙。你會慶幸自己沒有像王雪一樣釀成人生悲劇,雖有沉迷,但迷途知返。但有些人一旦沉迷,就無法出來了,一定要折騰到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才肯罷休,當然,這是極少數的人。但就是這極少數的人,演出了許多人生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