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魏仁浦傳》載「故事,惟宰相生辰賜器幣鞍馬,世宗特以賜仁浦。」按照後文「從平壽春,加檢校太傅,進爵邑,遷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周世宗平壽春之後,魏仁浦才擔任宰相。因記載不限,已不能分清,是魏仁浦生辰時,收到了本該是宰相生辰才可收到的賜器等;還是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裡,即不是魏仁浦的生辰,收到上述諸物。可以知道的是,周世宗賜魏仁浦的器幣鞍馬之時,魏仁浦還未能擔任宰相。那麼從這次周世宗「賜器」的逾矩之舉,可以看出其已存在了立魏仁浦為相的心思,或是僅僅體現君王對於臣子的一份關懷。
和周世宗此舉相似的還有趙普罷相後,受賜生辰禮一事。在趙普「已罷中書令」後的生日,依照故事,應無生辰之賜。但是宋太宗「特遣普侄婿左正言、直昭文館張秉」給趙普賜生辰禮。此時長子趙承宗已經去世。次子趙承煦僅載其「官至成州團練使」,這時可能在外為官。或是其身份不是宰相子,又無朝職。不如侄女婿張秉的朝職身份,更能體現宋太宗本人本人對於舊相的恩惠。
《近事會元》「賜宰相生日器幣」條載:「晉少帝天福六年七月,賜宰臣馮道生辰器幣。道辭以幼失父母,不記生日,堅讓不受。生辰賜物始此也。」從北宋時人李上交的《近事會元》可知,「宰相生辰賜器幣」的「故事」起自五代,和馮道受賜生辰器幣有關。《舊五代史》中也提到晉少帝時「遣中使就中書賜宰臣馮道生辰器幣,道以幼屬亂離,早喪父母,不記生日,堅讓不受。」這裡有三個疑問,一是這裡未提到故事,不確定宰相生辰賜幣一事是否起自馮道,另最後器幣是否為馮道所收。二是宰相生辰賜物的具體內容。三是使者問題。
首先,從上述記載來看,可以得知的是,「生辰賜物」無論是否起於馮道,馮道是否最終收下,都可看出馮道故事的影響力。而這個故事經由後周,影響到了整個宋世。
其次,在晉少帝時,賜宰相馮道的生辰之物只有器幣,未有鞍馬。而《宋史·魏仁浦傳》中言「故事,惟宰相生辰賜器幣鞍馬。」這裡提到了「鞍馬」。在《宋史·趙普傳》記「卒之先一歲,普生日,上遣其子承宗齎器幣、鞍馬就賜之。」這時的生辰賜物是在趙普在相時所受賜,是符合規定的。這次的賜禮在器幣之外,也包含了鞍馬。因此,依宋人《近事會元》中得見最初宰相馮道僅得晉少帝生辰賜器幣的賞賜。隨之發展到後周世宗時,宰相生辰賜物在器幣的同時,出現了鞍馬。南宋時人周必大的《玉堂雜記》中記「宰執及親王、使相、太尉生日,天章閣排辦牲餼,······祖宗時,牲餼外又錫器幣,往往就差子弟姻戚持賜,欲其省費也。過江惟牲餼耳。······有司酒則臨安醞造,臨時加以黃封。······」這裡提到「祖宗時,牲餼外又錫器幣「,顯然是以當時南渡過江,宰執等生辰賜禮,僅存牲餼,所以以其為重。而牛羊等牲餼,非是太祖太宗朝的宰相生辰賜物,酒類物品更不是祖宗朝的「故事」。從宰相的生辰賜禮的發展特徵,更能體會一番宋世的盛衰。
最後,遣使賜物問題。由開始的晉少帝派遣使者賜予馮道本人,到趙普的生辰賜禮先後經子侄之手,雖不知周世宗賜魏仁浦生辰禮時,使者為中使還是魏氏子侄,但是可以知道「宰相生辰賜物故事」最終發展到宋時,確定為「子弟姻戚持賜」。這使筆者聯想到了官員的諡號制度。宋初,範質去世之前,不讓兒子給自己請諡號。王浦死後無諡號,其子後來請諡,方才得到諡號。在官員死後,接連皇帝和官員的「使者」為官員親子。無論是生辰賜物,還是諡號請辭。圍繞著君臣之間的對象,還有宰相之子這一特殊人物。
宰相生辰賜物是五代而起的故事,其具體的內容是有變更的。從最初的器幣,到「器幣鞍馬」,再到牲餼、酒、茶之物,都體現了社會生活的變遷。從「中使」到「子弟姻親」,又體現了以父系血緣為基礎的家族風氣的盛行。
除此之外談一下「器幣鞍馬」的句讀問題。中華書局版的《宋史·魏仁浦傳》中「故事,惟宰相生辰賜器幣鞍馬」一句,「器幣」與「鞍馬」未用頓號分開,而《宋史·趙普傳》中「普生日,上遣其子承宗齎器幣、鞍馬就賜之。」「器幣」與「鞍馬」則用了頓號分開。器為用具,幣為錢幣或錦帛,鞍馬即是馬,從「器幣鞍馬」的含義角度,句讀也可成「器、幣、鞍馬」。但據「器幣」一詞經常一起出現,似乎點校成「器幣、鞍馬」為宜。
起自師門讀書會上的一個很小的腦洞,拙成小文一篇。很多地方較為淺顯。請師友們批評指正!
(沒想到公眾號的第一篇考證文是五代及宋的一則故事,與唐相離甚久哈哈哈)